“…2000到5000转左右。”金孝臣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钥匙递给他,闫赴发动了车,但没急着骑走,他转身拍了拍后座又朝着金孝臣扬起嘴角:
“上来一起转一圈啊?”
金孝臣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但他就是没能拒绝闫赴那个热烈的笑。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点了下头,也不管是否拥挤,两个高大的男人就这么一同坐上了后座。
他们绕着街道骑行了一圈,闫赴不断的加速变档,车速快得让金孝臣不得不搂住他腰才能维持平衡,闫赴显得很兴奋,一边笑着一边毫不吝啬的赞扬:“哥们!你这车实在太帅了!”
等回到摩托车城时,金孝臣原本归拢工整的头发已经被弄散了,大衣起了皱,就连里面的衬衫都蹭了点闫赴身上的灰,但他只是低头看了眼后随手扫了扫。
“呼…还得是街跑啊,就是比赛车骑着舒服!”闫赴显得无比的畅快,一边轻喘,一边脸上止不住的扬着笑,下车后还不舍的轻抚着油箱,他舒爽的长叹口气,抬起头问金孝臣:
“刚刚试一圈,到2000转左右的时候应该是动力不足了。哥们,仪表盘是老款的吧。”
“嗯。”
“火花塞和化油器呢,都调过吗?”
“调了,没用。”
“那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明天来取车吧。”闫赴向他挑了个眉,顿了下又从兜里掏出张名片递给金孝臣:“我的电话和地址,平时我修车都是在这边库房里。”
金孝臣接过名片看了眼,想了想,他突然抬起头对闫赴说:
“金孝臣,我的名字。”
第一次接触很顺利,第二次会面也顺理成章的约定在了隔天晚上。闫赴将车收拾的干干净净,等金孝臣来的时候他正靠在车上拿着罐啤酒,看到金孝臣就抬起胳膊摆了摆手:“喔!来了啊!”
金孝臣向他点点头,接过了闫赴递还给他的钥匙,闫赴则拍了拍车身向他解释:“是电路的问题,主要是仪表盘带的,我给重新调整了一下现在好了,你去试试车吧。”
金孝臣试了一圈骑回了库房,确认了没有问题就结了帐,一共270块。等到临走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又从车上下来,盯着闫赴手里的啤酒罐问:
“还想再喝点吗?”
闫赴把他理解成想家了,因为他们去吃了一顿韩式烤肉,俩人酒量都很好,每一次服务员都得按一打给他们上酒,他们聊的天南海北,但大多数时间里都是金孝臣在向闫赴问话,闫赴也不防备太多,健谈的把能说的都说了个遍。
在专案组掌握的信息里,金孝臣并不是个话多的人,但面对闫赴时他似乎格外的放松。俩人因此成了酒友,开始时不时的就一起喝一场,再后来变成了几乎每天晚上金孝臣都要在门口等着闫赴下班,有时甚至直接拎着酒到闫赴家去敲门。
金孝臣或许是开始把他当成了朋友,两人之间逐渐有了点高于商客关系的默契,除了修车金孝臣也乐意到摩托车城找他聊天,对于自己的事金孝臣很少谈,只说了他来自韩国,父母离世,现在正跟一些朋友做出口生意,来中国是为了发展下线,闫赴也问过一嘴出口什么,但他只是一边喝酒一边含糊的说了句“什么都做”。
和闫赴一起时他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小到今天的生意,大到对人生的态度,他就好像比闫赴还迫切的想要了解对方,好在闫赴也不着急,他知道让金孝臣这种人放下戒心是持久战。
他后来也开始说点明显加工过的故事,比如“和长辈关系不那么好,都不信任他做生意”,再比如“家里养的狗不服管教,经常在外面惹了别人要他去处理”,而闫赴都听着,偶尔是宽慰的话,偶尔也用自己的角度说点独特的见解,金孝臣也乐意和他交流,又或者只有他能交流。
和专案组所安排的一样,闫赴成为了那个为金孝臣量身定做的朋友。日子磨磨蹭蹭的过了将近一年,两人越来越亲密,有那么几个瞬间闫赴甚至会忘记他的任务,只当彼此真的是因为摩托车结了缘的朋友。
大年三十那天他们俩也聚在一起,两个没家可回的年轻人凑了一桌子菜又开了几瓶啤酒,开着春晚当背景音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
“你做菜好吃。”金孝臣吃完了最后一块排骨,抽了张纸巾擦擦嘴,闫赴又给他夹了颗炸花生喂到嘴里:“那就再吃点,反正我也自己住自己吃,你要想来我就给你做。”
“你父亲过年不回家吗?”
“他指不定在哪个酒席上跟明星碰杯呢…就没见他回去过。那你家那边呢,你们韩国人也过除夕吗?”
“嗯,我们叫‘守岁’。就小时候和家人过过。我母亲去世以后就不过了。”
两人碰了下酒瓶,一同看着窗外烟花漫天,电视里的背景音显得嘈杂,他们俩之间却格外安静,直到新年的倒计时开始,5,4,3,2,1。
“新年快乐。”闫赴注视着金孝臣,朝他扬起一个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笑,阳台这没开灯,但落地窗外烟火的光足以把闫赴的脸映得清晰,金孝臣却看不清他的眼睛。
闫赴的眼睛太黑了,他在里面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金孝臣想起点什么,他起身去大衣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闫赴说这是“新年礼物”,闫赴有点诧异的接过首饰盒打开:“耳钉?我可没耳洞。”
“那我陪你去打一个。”
闫赴又在笑,金孝臣不懂他笑的含义,直到他合上首饰盒点点头。闫赴也忽然转身进了屋里又出来,手里拿了个小礼物盒,一边扬着眉头递给金孝臣:“我给你也准备了。”
金孝臣打开礼物盒:“戒指?”
“人家叫扳指。做生意的还是得配个气派的扳指,逛着了感觉合适你就给你买了。”
金孝臣拿出扳指套在了无名指上,闫赴笑了声,伸手替他重新戴好:“这玩意是戴大拇指的。”
后来金孝臣真的陪闫赴去打了个耳洞,那颗金耳钉就这么一直戴在了闫赴耳朵上,那枚扳指也成了金孝臣的标志,闫赴再没见他摘下来过。闫赴能感觉到金孝臣对他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的珍惜,甚至珍惜到了谨慎的程度,金孝臣的友情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以及一股掩盖不住的,强势的侵占欲。
他不喜欢闫赴和摩托车城的其他人做朋友,甚至不喜欢闫赴给别人工作,为此他还提出给闫赴每个月付租金包下他专门为自己修车,闫赴还笑他:“那你包养我得了。”
然后发现金孝臣是认真的。
“我接下来这两个月用车比较多,很容易刮碰到,你专门帮我修吧,我按月租高一倍给你。”
闫赴掐着下巴思考了会,最后抽了声气拍拍金孝臣的肩跟他商量:“这两个月我可以只修你的,等你忙完这段时间我还正常营业,这样行不行?”
“……”金孝臣不太甘心,闫赴只好拉着他带着扳指的那侧手哄他“那三个月?”金孝臣目光偏向闫赴身旁的工作台,犹豫了会点点头。
第二天晚上金孝臣就骑着车到了库房找他,一开始金孝臣的车还只是擦伤,闫赴只需要帮他补个漆找平一下,再往后的几天车身的伤越来越大,外壳上能破的破了一圈,闫赴忍不住问他怎么搞的,他也只说是路滑车倒了。
直到那天闫赴在车上看到了熟悉的撞击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