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梁予恒副队吗？”郑明空双手捧着酒杯抿了一口，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了一个不满的表情。

“是陈毅，我以前那个同事。他就是约我哪天一起喝酒。”闫赴笑了笑，回复完就放下了手机，伸手越过吧台揉了揉郑明空的脑袋：“好喝吗？”

“嗯…像奶茶。”听到是陈毅，郑明空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抬起酒杯又喝了口。酒连一半都没喝到，他脸上就已经开始泛了红，眼神与动作飘忽着，就连吐字都变得不那么清晰。

今天下了班他们俩在路边随便吃了一口就一起回了闫赴家。也是怕郑明空不习惯酒味，闫赴就给他开了瓶百利甜用现泡的红茶兑了一下。看闫赴又拿出瓶龙舌兰，郑明空朦朦胧胧的歪着个脑袋把酒杯递到他手边：“你为什么不喝这个？”

闫赴也不嫌他烦，拉着他手腕牵引他把酒杯放回了吧台上，转身继续从冰箱拿出瓶橙汁和石榴糖浆：“你就老老实实喝自己的吧，我不喜欢奶味。”

闫赴想微醺的快一点，所以他在直饮杯内倒入了两盎司龙舌兰，挤入半颗柠檬，再倒上橙汁搅匀一下，最后沿着杯壁倒入红石榴糖浆，吧勺深入，稍微向上提拉。

“龙舌兰日出。”闫赴将做好的酒拿给郑明空看，郑明空又不解的问他：“你怎么老是喝这个？”

“嗯…因为很好做，也因为第一次喝鸡尾酒喝的就是它。还挺怀念的，第一次喝它的时候我醉的都不会走路了，但在后来喝就没这么醉过，可能当天喝到假酒了？”

“…那时候你多大？”

“应该17吧。”

“……”郑明空感觉自己又来气了，面对闫赴的过去他总会产生这种复杂的愤怒，他直到现在也理解不了这些情绪，于是他只好一边在心里纠结着，一边继续往嘴里灌酒，试图也尝试一次借酒消愁：“…那，你就是那个时候遇到的…马向荣老师吗？”

“…嗯，差不多就那年，跟同学打了一架被旁边小卖部老板报警抓进去了，我死犟不说我爸的联系方式，然后他就给我领出来了，我们俩就这么认识的。”

“为什么不说？”

“好像没跟你说过…我爸是开经纪公司的，从小没管过我，我当时也是有点倔，就想跟他怄这个气，所以就跟看着我的警员说直接把我抓进去得了，哈哈…”

郑明空想象不到闫赴也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真真切切曾憧憬过的人此刻正坐在他面前，郑明空后知后觉的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大概是被酒精影响了思考，他莫名的想要抬起手，摸了一下闫赴面颊。

闫赴没阻止他，还向前凑近了点方便他触碰，直到郑明空收回手继续喝起酒，闫赴开口问：“那你家人呢，他们支持你跑这么远当刑警吗？”

“他们离婚了，我不怎么见他们。”说出这话时郑明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好像对此不存在任何情绪，就只是单纯的陈述了一个事态：“不管我去哪他们都不会管的。”

郑明空是个情感教育缺失的孩子，从发现他不擅长处理情绪时闫赴就意识到了。他叹了口气，喝了一口杯里的酒，又伸手去揉了揉郑明空细软的头发。

郑明空感觉头昏了，眼前的闫赴已经开始有些重影，他用力眨了眨眼，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强撑着用错乱的语序问：“嗝、那在你认识…马向荣老师以后，就、就决定当警察了吗？”

“嗯，他算是…把我的人生拉回了正轨吧，那之后我就继续回去读书了，等我考上刑警学院的时候他已经是学校的老师了。”

“…跟学校里，嗝、他们讲得不一样…”郑明空迷迷糊糊的皱眉，他开始止不住的打嗝。

“学校里？”闫赴挑了下眉头：“学校里还有人传我的事呢啊？我听听都说了什么。”

“流传最广的版本…说你是香港黑社会，嗝、的儿子…被一个刑警救回来当义子，然后被市局培养成了卧底…卧底警察…”

“哈，他们这想象力当警察可惜了，应该去拍电影的。”闫赴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又喝了口酒顺了顺气，他忽然想到什么：“你当初不会信了吧？”

说到这郑明空骄傲的扬了下头，挺着腰板结结巴巴的说：“这种消息的嗝、可信度太低了，我一直对它们的真…真实性存疑。”

“是么，那还全都记这么清楚？”闫赴一手撑着下巴，眯起眼凝视郑明空，郑明空被盯得心虚，赶紧拿起酒杯喝光了最后一口酒。

到这一步郑明空已经彻底醉了，坐在吧台旁摇摇欲坠的，脸颊整个泛着红，眼神飘忽着不知道落在哪，说出口的话都开始含糊不清：“我…我还有问题…嗝、你卧底的时候…是怎么遇到金、孝臣的…？”

“这个说来可话长，我挑着给你讲讲啊…”

闫赴在卧底的几年里几乎是毫无停歇的开展工作，一开始他按照专案组给他拟订的身份又回到了摩托车城，为了民众的安全起见他没选择找一家店面停留而是在街边拉活，当时还有几家配件店的老板记得他，所以身份融入的很快，他也迅速就适应了回到摩托车城的生活。

和金孝臣的见面与警方设计的相同，金孝臣落脚奉阳，因为个人爱好他习惯以摩托车代步，于是落了地以后又专程从日本走私了一辆本田。这几天车似乎是遇到了点问题，他在市内已经跑了很多家店面也没能解决，直到经人介绍这一片有个摩托车城他才有个正经方向。

金孝臣，化名HamelKing，是个韩国人，生父是某个不知名的美国大兵，而母亲是个非自愿怀孕的普通妇女，环境与政治因素所迫，她在“两国友好”的强压下被逼放弃了上诉，并无奈生下了金孝臣。

由于金发绿瞳的混血外貌和韩国内的环境，金孝臣从小就难以融入同龄人，可能这也间接导致了他对群体环境的渴望，因此误入歧途进入了带给了他群体关怀的恐怖组织“Roy”，并在此混迹多年，直到前任头目被枪杀后由他接手船舵。

Roy，中文名称罗伊，组织成员多被称为“罗伊的孩子”，该组织常年在亚洲多地进行聚众集会，走私，持有枪支与爆破物等不同程度的非法活动，是以推翻政府为核心目的的极左翼恐怖组织。起初在韩国一直以黑社会表面身份隐匿，直到2002年初，一次针对韩国政府机关单位的恐怖袭击开展，他们的真实目的才终于浮出水面。

此后多年，韩国警方长期监视调查，却依然没能完整掌握关于核心成员的定罪证据链，直到在2004年头目更新迭代成金孝臣，他们也对此束手无策。

一直到去年，2008年初，金孝臣动身中国的消息被当时正在调查的日本警方捕捉，并迅速与中国方取得了联系。这场调查耗费了亚洲多国的大量心血，尤其受到影响最大的中日韩三国，哪怕只是出于政治因素的考量，此刻最好的应对方案也是让各国的反恐部门拧成一股劲，随着罗伊的势力发展得愈发宏大，反恐工作的进程迫在眉睫。

因此，中国国安立即响应，成立反恐专案组，根据多国警方的信息整合拟订行动计划，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对卧底人员进行了筛选，培训，最终闫赴成功突围。

生父早早就回到了美国，而母亲没有再次遗弃，反而是悉心将他教导成人，但却在金孝臣16岁那年因病离世。金孝臣上任时只有24岁，是放眼国际年龄最小的恐怖组织头目，或许是出于对生父的怨恨，金孝臣对年龄稍长的男性极为警惕，也因此，专案组在筛选卧底人员时不得不加上了年龄限制。

据相关情报显示，金孝臣除了组织活动外没有同龄友人，专案组以此推测他的社交关系简单，结合他的过往经历来看，他的生活中一直缺少这么一个与他年龄相仿有共同话题的朋友，而警方的任务就是给金孝臣创造一个“朋友”。

刚逛了一圈出来，金孝臣就看见了那个只穿着工装背带裤，蹲在他摩托车前打量的青年人。

略长的头发，精健的肌肉，出众的外貌，以及被太阳着色过的，小麦色的皮肤，和刚刚在摩托车城里听人介绍的形象相符。金孝臣走到青年面前注视他，然后开口问了句：

“你就是闫赴？”

“我去…中文这么好？”闫赴愣了一下才站起身，伸手拍了拍摩托车坐，一边挑着眉笑着：“对，我就是，哥们是来看车还是修车啊？”

“修，这车就是我的。”金孝臣用下巴指了指闫赴手底下按着的车：“急加速的时候发动机会抖，他们说这毛病就你能修。”

闫赴抽回了手，掐着下巴低头看了眼发动机，一边咂嘴一边摇着头：“本田CB400，豪车啊…从碣石拿的货？”

听到碣石金孝臣敏感的压低了眉头，中国碣石最有名的就是走私摩托车，一般懂点行的人都是从那边购入，金孝臣也不例外。不同的是，他在碣石有着一条属于“罗伊”的走私链，他的渠道可不止一句“拿货”这么简单，但他只是点点头：“嗯，在那认识朋友。”

“大概几千转的时候？”闫赴也没问，长腿一迈就坐到了车上，还转头朝伸手金孝臣伸手：“哥们，钥匙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