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博士的虚擬实验室在眼前展开时，阿诺德的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摸桌面 —— 那是一块泛著冷光的黑色台面，指尖传来类似大理石的冰凉，但敲击时又带著金属的脆响。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寰宇用算法 “创造” 的新型虚擬材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大家请看这个。” 苏博士的虚擬手指在檯面上一划，一道蓝色光束从指尖射出，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旋转的地球模型，“这是『盘古引擎』的核心架构 —— 我们用了两千七百万个物理方程，模擬了从宏观天体到微观粒子的运动规律。”

地球模型突然炸开，分解成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代表一个游戏场景：有火山喷发的熔岩流，有深海压力下的潜艇外壳变形，甚至有雨滴落在不同材质地面上的溅落轨跡。

“这意味著什么？” 苏博士的声音陡然提高，“意味著在『盘古世界』里，火会烧伤人，水会淹死人，从十楼跳下来，真的会摔断腿 —— 所有物理规则，都和现实世界一致。”

霍华德吹了声口哨，虚擬手指在空中比出一个跳水的姿势：“那从火山里跳下去，是不是会变成烤肉？

“理论上是的。” 苏博士笑著调出一段视频，画面里一个虚擬角色掉进火山，皮肤瞬间碳化，周围的空气都因高温扭曲，“但我们做了『痛感保护』—— 超过人类承受极限的痛苦，会自动转化为震动反馈。”

阿诺德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段视频里的火焰渲染精度，远超他见过的任何渲染引擎 —— 火焰的每个粒子都在遵循流体力学规律运动，甚至能看到热浪对光线的折射效果。他在心里快速计算：要实时渲染这样的场景，单帧数据量至少 1.2gb，全球上万名玩家同步交互，需要的带宽相当於三个中型国家的总和。

“下面，我们来测试『跨场景物理同步』。” 苏博士的话音刚落，实验室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下方的 “机械峡谷”—— 正是明天要开放的副本。霍华德的虚擬角色不小心踩空，惊呼著掉了下去，在峡谷底部激起一片虚擬烟尘，连下落时的风速变化都清晰可感。

“牛逼！” 霍华德的声音从峡谷底部传来，带著兴奋的喘息，“掉下来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心臟在往下沉！”

阿诺德看著那道裂谷的边缘，虚擬岩石的稜角锋利得仿佛能割破皮肤。他忽然想起中情局的一份绝密报告 —— 美国军方正在研发的 “全息战场模擬系统”，还停留在 “子弹直线飞行” 的初级阶段，连风速对弹道的影响都模擬不出来。

“这不是游戏引擎。” 他在心里发冷，“这是一套完整的『虚擬宇宙运行规则』。”

苏博士的虚擬影像走到一台虚擬仪器前，屏幕上跳动著复杂的数据流：“最后，我要介绍『行为数据闭环』—— 你们在游戏中的每个动作，都会被记录、分析，反过来优化引擎。比如霍华德刚才的跳水姿势，系统会记住他的肌肉发力习惯，下次他再跳，虚擬角色的动作会更自然。”

阿诺德的手指猛地攥紧操纵器。这句话等於直接宣告：寰宇在通过玩家的 “免费劳动”，完善自己的算法。这些游戏迷以为自己在享受乐趣，实则是在为寰宇的技术叠代 “打工”。

“明天，『机械峡谷』副本开放时，我们会启动『团队技能链』系统。” 苏博士的影像开始淡化，“简单说，五人组队时，每个人的技能可以相互叠加 —— 比如霍华德的『火焰拳』，加上查尔斯的『雷电盾』，会生成新技能『等离子爆破』。”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霍华德已经开始和队友討论战术。阿诺德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 这种 “技能链” 需要实时处理多人物理状態、技能参数、环境变量，对伺服器算力的要求呈指数级增长。寰宇敢推出这个功能，说明他们的超级计算机集群，已经强大到能轻鬆应对。

当虚擬实验室开始消散时，阿诺德收到了中情局的加密信息：“目標確认，『盘古引擎』存在军用潜力，立即获取其物理引擎原始码。”

他抬头看向周围兴奋的玩家，他们正忙著交换虚擬联繫方式，约定明天组队。霍华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早点来，菜鸟，我带你躺贏。”

阿诺德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看著霍华德的虚擬身影消失在传送门里。实验室的虚擬灯光渐渐熄灭，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台面前，指尖的操纵器还残留著冰凉的触感。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仅是一套游戏系统，而是一个正在重塑 “现实” 定义的技术巨兽。而中情局要的 “原始码”，或许只是这头巨兽蜕下的一层皮 —— 真正的核心，早已渗透进每个玩家的神经反射里，渗透进那些被视为 “乐趣” 的行为数据中。

当他摘下眼镜，现实房间的灯光刺得他眯起眼睛。其他玩家还在兴奋地討论明天的副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 “菜鸟” 情报员的脸色，比虚擬实验室的黑色台面还要苍白。

他的加密通讯器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段语音，来自中情局局长：“阿诺德，不惜一切代价。记住，这关乎美国的技术霸权。”

阿诺德没有回覆，只是將脸埋进手掌。掌心的汗湿让他想起虚擬火山的温度，耳边仿佛还迴荡著苏博士的声音：“在『盘古世界』里，规则由数据定义。”

而他，正在成为这些数据的一部分。这个认知，比任何技术差距都更让他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