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她早就不需要了。
既然母爱於她就像手里的沙子一般握不住,还会长出荆棘来刺穿她的胸膛,她何必苦苦地握沙,她应该去掐住纪氏的脖子,这样,纪氏就算不懺悔,也必然因为惜命而不敢后退!
而此刻的纪氏,內心的悔恨如同。
她恨!恨自己当初为何心慈手软,没有早早將这个孽种扼杀在襁褓之中!她竟一直只当孟奚洲是个略有些心机的丫头片子,任由自己搓圆捏扁!
她怎么会眼瞎到这种地步!怎么会培养出如此可怕的一个敌人!这哪里是略有心机?这分明是披著人皮的罗剎,是从地狱爬回来索命的恶鬼!
孟奚洲说完,冷眼看著纪氏。
如今身份转换,她成为了拿著刀的屠夫,纪氏变成了待宰的羔羊,孟奚洲却只觉得悲凉。
“天色不早了,母亲与旧情人白头偕老的白日梦破碎了不要紧,晚上再做点別的新鲜的梦便是了。”孟奚洲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晚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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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卓可从未將復仇的希望真正寄托在柳姨娘身上。
那个懦弱无能的女人,能成什么事?他要亲手將孟奚洲推入无间地狱,要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他权衡良久,最终决定去求孟钦瑞为他谋个官职。
此事办得倒不算太难,毕竟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孟景明,失踪前已官至礼部精膳清吏司郎中,虽非位高权重,却也是凭实打实的政绩升上来的青年才俊。
如今既已“平安”回府,在孟钦瑞看来,自然应当重归朝堂,继续为侯府的门楣增添光彩。
张卓打听到孟奚洲如今也在礼部任职,便特意也要了个礼部的缺。
於是,孟奚洲和张卓,这双恨不能置对方於死地的仇人,竟成了同衙为官的同僚。
张卓到任的第一天,同僚们皆知他们是兄妹,便有人半开玩笑地起鬨,让妹妹孟奚洲去带带哥哥,给兄长当一回老师。
然而张卓入仕,根本不是为了一展抱负,而是为了彻底毁掉孟奚洲,要她偿命!
自此,他便开始处心积虑地给孟奚洲使绊子。
或是在她负责的事务上故意埋下疏漏,或是將她整理好的文书档案无意打乱,甚至在她与上官回话时不小心插嘴误导。
一旦事有差池,他便抢先一步,明里暗里地將所有责任一股脑地推到孟奚洲身上。
这日,礼部廊下,张卓又拦住了正匆匆赶往书库调阅卷宗的孟奚洲。
“奚洲妹妹留步,”他故意提高声调,引得附近几位同僚侧目,脸上掛著虚偽的关切,“方才我见你呈送给王大人的那份录副似乎与旧例颇有出入啊。妹妹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这类事务最是严谨,丝毫错漏都可能酿成大祸。唉,也怪我,未能及时从旁提醒……”
他说著,竟伸手欲去拉孟奚洲的衣袖,姿態亲昵,语气却满是责备与担忧,仿佛孟奚洲是个需要他时刻看顾、不断惹祸的稚童。
孟奚洲猛地侧身避开他的触碰,眼神冷冽如冰。
这些手段,真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毫无长进。她冷眼看著张卓那副自以为得计的嘴脸,心中只觉可笑。
张卓却误將她的沉默当作了无可奈何,心中洋洋自得,正欲再“语重心长”地教训几句,却见孟奚洲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兄长这次回去有没有见到你的长兄呢?他可没有死在村里,怕是死在哪个贵人的榻上了!”
只此一句,便如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张卓所有偽装!
他猛地瞪大双眼,脸上血色尽褪,那张扬的气焰霎时冻结,只剩下满腔的惊骇和怒意!
“你说什么?!”张卓几乎是控制不住地质问出声。
孟奚洲佯装疑惑地回答到:“兄长竟这般猎奇,还想听得更仔细?那日啊……”
张卓听懂了孟奚洲的意思,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后退两步,铁青著脸,几乎是落荒而逃。
孟奚洲漠然地看著他仓惶的背影,继续忙自己的事。她如今诸事繁杂,脚不沾地。
而稍稍熟悉事务后,张卓骚扰孟奚洲更是变本加厉,几乎成了他每日的必修课。
这日,他又寻了个由头,在孟奚洲处理急务时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挑剔。
孟奚洲头也未抬,只平静地回了一句:“兄长这般清閒,不如我又与你讲讲故事?今日便还讲小河村的吧,瞧著你是最爱听这一篇的。”
一句话,再次戳中张卓痛处!
小河村的荒凉和死寂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天,仍旧历歷在目!
张卓的脸一下子憋得紫涨,却又无法在眾人面前发作,只得狠狠剜了孟奚洲一眼,悻悻离去。
孟奚洲以为张卓会在一次一次碰钉子之后消停两天,然而,他却是在一次一次试探中酝酿著一个计划!
第二日,张卓,不,在所有人眼中,是忠勇侯府的二少爷孟景明,竟径直前往京兆府门前,奋力撞响了鸣冤鼓!
他披头散髮,状若疯魔,在闻讯赶来的眾多百姓和官吏面前,声泪俱下,高声控诉!
“青天大老爷在上!下官要状告礼部女官孟奚洲!她心如蛇蝎,昔日竟不顾人伦纲常,多次勾引於我,迫我悖德与她私逃!我拒不从之,她便怀恨在心,设计害我流落在外,吃尽苦头,险些客死异乡!”
“如今我歷尽千辛方得返家,她竟仍不知悔改,在部中屡屡纠缠刁难,欲逼我就范!求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严惩此等无耻毒妇,以正风气!”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时间,什么青楼与才子的风流韵事都成了无足轻重的谈资!这可是兄妹乱伦、逼奸私奔、谋害亲兄的惊天丑闻!
全京城譁然,流言如野火般疯狂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