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赫连璟,此刻正在御书房里,与皇帝面对面站著。
檀香在御书房里裊裊升起,皇帝指尖摩挲著茶盏边缘,目光从奏摺上移开,落在赫连璟身上。
他这位心腹大臣,向来喜怒不形於色,可今日在朝会上的坚持,实在反常。
“你今日,倒是罕见。”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南盐案虽棘手,但以你的能力,根本无需旁人协助,为何偏要拉上宋桓?”
赫连璟垂著眼,朱红色的朝服衬得他肩背挺直,像柄收在鞘中的剑。
听到皇帝问话,他微微躬身,语气平静无波。
“陛下,宋国公虽久不涉朝事,但其父当年在江南经营多年,宋府在盐道上的人脉,或许能助臣一臂之力。”
“是吗?”
皇帝放下茶盏,茶盖与杯身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朕记得,你素来不喜用世家旧人。”
“宋桓这几年闭门谢客,突然被你点將,怕是连他自己都懵了。”
赫连璟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锐光,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迎上皇帝的目光,语气依旧恭顺,却带著不容置喙的篤定。
“陛下明鑑,宋桓这些年看似置身事外,可宋国公府根基深厚,若想安稳度日,总得让陛下看清他们的底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臣办案多年,最清楚藏在暗处的隱患最是致命。”
“宋桓不沾朝堂事,便如藏在深宅里的狐狸,想寻他的错处,难如登天。”
“唯有把他拉出来,放在臣眼皮底下,让他跟著臣查案,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之中,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御书房里静了下来,檀香的味道似乎更浓了些。
皇帝看著赫连璟,对方眼中的冷静与狠厉,让他想起当年那个初入官场的年轻人,凭著一把孤勇和敏锐,在波譎云诡的朝堂里杀出一条血路。
良久,皇帝缓缓頷首。
“你说得有理。宋国公府……是该敲打敲打了。”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透过窗欞望向宫外。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宫墙上,明明晃晃的,却照不透层层叠叠的权谋算计。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赫连璟躬身领旨,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他知道,宋桓这枚棋子,已经落进了棋盘。
接下来,就该看看这位养尊处优的国公爷,能不能经得起江南盐案这趟浑水里的风浪了。
而此刻的宋国公府里,宋桓正站在书房的窗前,望著院外飘落的梧桐叶,脸色比方才在宫门外时还要难看。
他让人备了马车,明日一早,就要隨赫连璟启程前往江南。
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被赫连璟盯上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宋桓捏紧了窗欞,指腹被木刺硌得生疼。
下人来报,说千岁爷府的人送来了江南盐案的卷宗,放在了前厅。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时,袍角扫过案几,带倒了镇纸,沉闷的响声在空荡的书房里迴荡,像极了他此刻擂鼓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