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铜鹤香炉腾起裊裊青烟,漫过十二根盘龙金柱。
鎏金兽首衔著的宫灯尚未熄灭,三百余名朝臣已按品级分列丹墀两侧,朱红朝服上的獬豸补子在晨光中泛著暗纹。
“陛下驾到!”
內侍监总管尖细的唱喏刺破晨雾,明黄色龙袍自殿门深处缓缓移来。
玄纁礼器在阶前泛著冷光,编钟与磬声交叠成律,震颤著汉白玉栏杆上的螭首。
镇国將军甲冑上的吞口兽衔著朝珠,与文臣腰间的金鱼袋碰撞出细碎声响。
阶下禁军银枪如林,枪尖凝著未散的朝露,映得檐角鴟吻鎏金愈发灼目。
当龙椅上的冕旒静止时,整座宫殿只剩香炉里沉香爆裂的轻响,如同天地在屏息等待圣言。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户部尚书金明远开列一步,持著玉质笏板,朝著龙椅上的那人拱手道。
“臣有本启奏!”
“江南盐运虽然事情已了,但贪污之事却不可不追究。”
“臣恳请陛下,特下恩旨,令刑部眾人,彻查此事!”
此话一出,偌大的宣政殿內,瞬时变得落针可闻。
明黄帷帐下,龙椅上的玄色常服绣著暗金龙纹。
白了鬚髮的皇帝指尖轻叩紫檀扶手,殿中只余香炉里断续的龙涎香。
“依爱卿之言,江南盐运一事,竟是大有文章?”
他抬眼时,鎏金冠旒微晃,声线不高却压得阶下一片静。
片刻沉寂,朱漆樑柱映著他沉凝的侧脸。
“璟卿,此事,你倒是未曾和朕言明。”
玉圭轻顿,皇帝隨手把奏摺扔在了御桌上,阶下的眾臣皆是身子一颤。
赫连璟倒是神色如常,他右行一步,和金明远並肩而立。
“回稟陛下,微臣並非有意欺瞒陛下。”
“只不过,如今微臣手中已有证据,只差一招,便可將贼人一网打尽。”
“先前隱忍不发,微臣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皇帝凌厉了眉眼,目光逡巡在赫连璟和金明远身上。
一个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刀,一个是在朝堂上混跡多年,滚刀肉一般的滑头。
该相信谁,他自然心中有数。
良久后,一声轻笑从那明黄帷帐中传来。
“罢了!两位爱卿皆是朕的肱骨之臣,又何必要一较长短呢?”
江南盐运的贪污案,虽然只抓了一个为首的李明,可这李明背后是谁,其实大家都心中有数。
金明远今日突然在早朝上提这么一嘴,就是想打赫连璟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从江南来的差役,他自城门口便拦下了。
按理来说,江南盐运出了事,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金明远这是在赌。
那李明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盐运使,怎么有胆子吞了那么大一笔钱。
势必,是有人在京城给他撑腰。
万一,那个人就是赫连璟呢?
赫连璟这个九千岁,在京城中无所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