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自知身份低微,担不起千岁爷的这份厚爱。”
“如今夜已深了,千岁爷在此多有不便,传出去恐对双方名声有损,臣女便不远送了。”
宋琼琚赶人的意味实在太过直白,像一把钝刀,轻轻割在赫连璟心上。
他贵为九千岁,向来是旁人敬畏討好的对象,何时受过这样直白的疏远?
更何况,这份疏远还是来自他满心记掛、甚至在梦境里都反覆出现的人。
他猛地攥紧茶杯,指节用力到泛白,骨节分明的手因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
下一秒,赫连璟便將杯子重重摔在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冰凉的茶水溅出杯盏,在桌面上漫开一圈深色的水渍,白瓷杯身在桌角晃了晃,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宋琼琚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嚇得心口突突直跳,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她垂著眼帘,不敢去看赫连璟此刻的神情,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里骤然变冷的气息,以及那股几乎要溢出来的怒意。
像寒冬里的冷风,颳得人皮肤发紧。
“如此,本座便不打扰了。”
赫连璟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透著压抑不住的火气,还夹杂著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没再看宋琼琚一眼,转身便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玄色袍角扫过桌沿,带得案上搁著的一支银质髮簪“啪”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却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宋琼琚隔著半透的屏风,望著那道挺拔却满是怒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直到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彻底隔绝了內外的光影。
她悬著的一颗心才终於落了下来,后背早已惊出一层薄汗。
她知道自己这番话定然惹恼了赫连璟,可她別无选择。
若是再与他独处下去,若是让他看出半分自己与梦境中女子的关联,若是被他认出自己就是那四年里反覆出现在他梦里的人。
等待她的,恐怕就不是“受委屈”那么简单了,丟了小命都是轻的。
门外的赫连璟站在廊下,清冷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上,显得格外孤寂。
赫连璟指尖还残留著摔杯子时的钝痛,可这点痛,远不及他心口翻涌的烦躁与困惑。
他不明白,不过是几句关心的话,宋琼琚为何会突然竖起满身防备?
是他的为她做主让她觉得受了冒犯,还是她从始至终,都只把他当作需要恭敬对待的“九千岁”,从未有过半点真心的信任?
方才她眼底的放鬆与依赖明明那么真切,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刻意的疏远?
夜风捲起赫连璟的袍角,带著几分夏夜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火气。
他明明是想护著她,想让她少受些后宅的磋磨,想让她不必在人前强撑著委屈。
若不是为了她,他又何苦冒著风险,走今日这一趟。
为什么偏偏,她却会这样,对他恶语相向,把他的好意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