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他不会让她为难,相信他终会说出口,相信他就算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让她陷入难堪。
而赫连璟握著茶杯的手,指节悄悄泛了白。
杯里的茶水早凉了,他却没察觉,只盯著屏风后宋琼琚垂眸时柔和的侧脸。
月光落在她的发间,像撒了把碎银,连鬢边垂落的碎发,都透著几分软。
他其实有好多话想说,他想问她今日她被王清欢罚跪时,膝盖疼不疼。
他想问她今日被王清欢那样欺负,心中委不委屈。
他还想问她,为什么心中觉著委屈,白日里,却不跟他说明白。
可他说不出口。
他是九千岁,身上背负的责任和仇恨实在太过沉重。
他是一个懦夫,连靠近她都要找个“赏月”的藉口,又怎能把这些心思说出来?
他怕嚇著她,怕毁了她的名节,更怕自己这点见不得光的心意,连这点沉默的相处都换不来。
他悄悄往前挪了半个身位,离她更近了些。
月光下,他的影子覆在她的裙摆上,像极了梦里那次。
他在山洞里,用侧影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可也只是半个身位,便停住了。
他不敢再近,怕逾越了规矩,怕她会突然收起那份信任,往后再不肯与他这般说话。
宋琼琚忽然感觉到裙摆上的影子动了动,很轻,却足够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指尖顿了顿,终於忍不住,悄悄抬了眼。
恰好撞进赫连璟的目光里,他像是被抓包的孩子,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隨即又掩了过去,只轻轻咳了一声,將视线移向窗外。
“今夜的月色,倒比昨日亮些。”
这话太刻意,连他自己都觉得生硬。
宋琼琚看著他耳尖悄悄泛红的模样,忽然就笑了,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海棠瓣。
“千岁爷若是喜欢,往后……若是得空,也能来看看。”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慌了。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像把心里的那点心思,悄悄露了个角。
她慌忙低下头,连耳垂都热了起来,只盼著赫连璟没听出异样。
可赫连璟怎会听不出?
他猛地回头,眼底亮得惊人,连声音都带了点颤。
“大姑娘说的是……真的?”
宋琼琚的心跳得更快了,指尖攥著裙摆,几乎要將锦缎捏出褶子。
她想点头,又怕太直白。
想摇头,又捨不得。
纠结间,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千岁爷要是不嫌弃……”
话没说完,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
两人同时顿住,屋內又恢復了沉默。
可这沉默里,却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像藤蔓,顺著月光,悄悄缠上了彼此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