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打不过,如今连赖以生存的水上优势也荡然无存,这仗还怎么打?
马矩鬚髮微颤,老迈的声音带著悲愤:“更可恨者,北燕散布之流言,於民间愈演愈烈。虽官府严令禁止,然人心惶惶,各地士族豪强,暗中断绝输餉者已有数家。长此以往,不待燕军来攻,我军內部恐生大变!”
“报——!”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內侍略显尖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陛下,诸葛军师!马良大人从荆州返回,已在殿外候见!”
“马良回来了?”刘冲勐地抬起头,眼中骤然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光亮,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快宣!快!”
诸葛亮也精神一振,羽扇重新握入手中,目光锐利地看向殿门。
只见马良风尘僕僕,几乎是跌撞著冲入殿中。
他原本整洁的衣袍沾满尘土,下摆甚至有几处撕裂,脸上是长途奔波的疲惫与一种奇异的、混合著欣喜与急切的复杂神色。
“臣马良,叩见陛下!”马良扑倒在地,声音嘶哑。
“季常快快请起!”刘冲竟起身离座,亲自上前欲扶,“荆州……孙文台如何说?”他的声音带著难以抑制的颤抖,那是最后希望所系的紧张。
马良在徐庶的搀扶下站起身,也顾不得礼仪周全,急促地说道:“陛下,军师!臣见到了孙坚,也……也带回了他的答覆!”
马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將襄阳之行的经过,孙坚最初的怀疑与震怒,韩当三路斥候的探查结果,孙坚与张昭等人的密议,以及最后那“联合突袭”的提议,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敘述了一遍。
尤其是描述那特製弩箭、巨舰形態、以及孙坚最终那冷硬而深沉的决断时,他的声音仍不免带著后怕。
殿內眾人听得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起伏。
孙坚愿意联手?儘管是隱藏身份、试探性的联手?
这消息像一道微光,刺破了笼罩在眾人心头的厚重阴霾,但隨即,更深的疑虑和警惕涌了上来。
“孙文台……他会如此好心?”
马矩首先表示怀疑,老谋深算的他捻著鬍鬚,“此人生性桀驁,野心勃勃,昔日追袭鑾驾之事犹在眼前。如今我军势危,他不落井下石已是万幸,竟肯出兵相助?还是隱藏身份相助?其中必有诈!”
习禎也皱眉道:“不错。他令韩当、孙策率军,却要偽装成我江东水军旗號,此举明摆著是既想试探燕军虚实,又想保存自身实力,更不愿与北燕彻底撕破脸皮,预留后路。胜了,功劳或可占一部分,还能挫燕军锐气;败了,他隨时可抽身而退,將罪责和北燕的怒火全推到我江东朝廷头上!好一个如意算盘!”
刘备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此刻忍不住冷哼道:“孙坚匹夫,向来无信无义!此举无非是拿我朝廷將士当刀使,为他荆州火中取栗!陛下,军师,此议绝不可应!我等纵是战至一兵一卒,也不能受此等屈辱,为他人做嫁衣!”
眾人的反对声浪甚高,刘冲眼中的光亮也渐渐暗了下去,重新被迷茫和绝望取代。
刘衝下意识地看向诸葛亮,却发现这位年轻的军师並未出言附和,反而眉头微锁,羽扇轻摇,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