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孙坚,独自一人留在空荡的大厅中,再次拿起那支北燕特製的弩箭,指尖感受著那冰冷坚硬的触感,目光深邃。
“张世豪……这一局,你確实走到了前面。”他低声自语,语气复杂,“但长江之水,千年东流,想要一口吞下,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么好的胃口。这一仗,就算不能伤你筋骨,也要让你知道,我荆州,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
夜色如墨。
曲阿城头,巡夜的士卒举著火把走过,火光在江风中摇曳不定,將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与襄阳、彭城乃至海上那惊心动魄的搏杀相比,这座江东朝廷暂时的都城显得异常安静。
但这份安静之下,却涌动著比江涛更汹涌的绝望与焦虑。
行宫深处,承光殿的灯火彻夜未熄。
刘冲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不眠之夜。
少年天子的脸庞明显消瘦了,眼下的青黑即便在烛光下也清晰可见。
刘冲不再像在襄阳时那样,时常流露出属於这个年龄的茫然或激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压力淬链出的、近乎麻木的沉静。
只是那双眼睛,在偶尔望向殿外无边黑暗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藏的恐惧。
诸葛亮坐在下首,羽扇搁在膝上,並未摇动。他依旧穿著那身素色儒袍,腰背挺直,但眼角细微的纹路和眸中挥之不去的凝重,揭示著这位以智计闻名的少年军师,肩头承受著何等的重担。
徐庶、马良、马矩、习禎等人分坐两侧,人人面色沉重,殿內空气仿佛凝固了铅块,每一次呼吸都显得艰难。
案几上摊开的,是最新匯总的军情舆图。
代表北燕的玄色標记,如同一只巨大的、不断伸展的魔爪,已经从北、西两个方向紧紧扼住了江东的咽喉。
徐州那一片刺目的玄色旁,標註著“张世豪主力十余万,已定彭城,整军待发”。
淮南方向,代表曹操的標记退至寿春一带,但旁边的小字写著“兵力不足三万,士气低迷”。
更令人心悸的是长江入海口外,那特意用硃笔勾勒出的、几个狰狞的船形標记——“甘寧舰队,巨舰三,大小战船数十,游弋外海,沿海烽燧连日示警”。
“海上……海上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刘冲的声音乾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江东水军……就如此不堪一击?”
负责水军事务的徐庶缓缓摇头,脸上肌肉抽动,嘆息道:
“陛下,非是水军將士不用命。据溃兵所言及零星战报分析,燕贼此番海上之兵,与我等所知水战之法迥异。”
“其巨舰高耸如山,弩箭射程远超我军弓弩,且发射迅猛齐整。我军战船未及靠近,便已遭箭雨覆盖,火矢侵攻。由拳水寨被焚时,曾有数艘艨艟冒死突进,试图接舷,却被其巨舰侧舷伸出之拍杆轻易击碎……此非战之罪,实乃……代差。”
“代差……”刘冲喃喃重复著这个词,一股更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