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爵能当皖抚,纯粹是当下朝廷人才青黄不接,又无人愿意涉险接任安徽巡抚这个烫手山芋,才捡了这个便宜。
吕贤基怪异乖张归怪异乖张,无能归无能,论前程和潜力,吕贤基明显要比周天爵更值得投资追随。
“部堂息怒,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午桥走便走了。眼下匪情急于星火,当务之急,我等应当专心练团才是。”赵畇进言道。
赵畇自知自己在兵事方面的才能远不如李鸿章、袁甲三二人,袁甲三另投门庭,赵畇对此感到很可惜。
然则袁甲三走了,光气愤也改变不了什么,即使剩下他们三人,团练该练还是得练。
在合肥时被周天爵压一头,吕贤基本就憋了一肚子气。
为避周天爵锋芒,主动离开合肥来到舒城,还要被周天爵挖墙角,吕贤基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本官要参劾袁甲三和周天爵!”吕贤基气得七窍生烟,切齿道。
“敢问部堂打算怎么个参劾法?”李鸿章看向吕贤基,问道。
“袁甲三是奉了圣旨,随我会办安徽团练,周天爵明目张胆地挖角袁甲三,是公然抗旨不尊!破坏安徽练团大局!这一条还不够参他们两个么?”吕贤基振振有词地说道。
李鸿章、赵畇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袁甲三投效周天爵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还没弄清楚。
周天爵明目张胆地挖角袁甲三不过是吕贤基的一面之词,也不排除是袁甲三对吕贤基失望透顶,主动投的周天爵。
不管怎么说,这终归是他们团队内部的一件丑事,不可外扬。
丑事不遮着反而还要对外传扬,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再者,参劾周天爵,加剧与周天爵的矛盾于事无补不说,还会耽误在舒城练团,耽误整个安徽的团练大局。
袁甲三怎么说也是五品给事中,又是安徽团练会办,袁甲三的调动不是小事,没有咸丰皇帝的点头许可,周天爵又岂敢收容袁甲三?
搞不好这事是经过咸丰皇帝同意的,在没弄清楚事情原委的情况下贸然参劾袁甲三、周天爵抗旨不遵。
万一这事是咸丰皇帝的意思,不是打咸丰脸么?
“部堂息怒,部堂认真想想,没有上面的旨意,以袁甲三的性子敢堂而皇之地带着项城勇投奔周天爵么?周天爵又敢收袁甲三么?”李鸿章开口劝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妨再等等消息,如果此事确系袁甲三、周天爵擅自做主,再上折子参劾也不迟。”
经李鸿章这么一提醒,吕贤基逐渐冷静了下来,觉得李鸿章说的有道理。
袁甲三为人比泥鳅还滑溜,不至于愚蠢到没获得咸丰许可的情况下就投入周天爵的怀抱,更何况还是带项城勇相投。
果不其然,过了几天后,咸丰的圣旨送抵舒城。
袁甲三投效周天爵乃是袁甲三北上河南项城,路过合肥途中,主动求见周天爵,表示愿襄助周天爵练团。
周天爵连张国梁此等人都愿意接受保荐,更何况是身家清白的袁甲三。
遂同袁甲三联名上奏折言明此事。
咸丰皇帝并不关心袁甲三是为吕贤基做事还是为周天爵做事,只关心皖勇能不能办得起来,没多想便同意了。
吕贤基见旨长舒了一口气,庆幸听了李鸿章的劝,没有贸然上旨参劾周天爵和袁甲三。
为表谢意,专门给了李鸿章万两白银,一千五百石各色粮米,嘱咐李鸿章好生练勇。
李鸿章望着吕贤基送来的钱粮心中五味杂陈。
前番多次向吕贤基求钱粮,吕贤基抠抠搜搜的,反倒是因此事,吕贤基慷慨地给他们拨付了这么多钱粮。
不管怎么说,短期内是不用愁钱粮问题了。
皖勇老营初成,李鸿章觉得一直光练不上战场见真章,皖勇是无法成长为一支堪用的之师的。
隔壁湖北黄州府的黄梅、罗田两县的短毛李鸿章肯定不敢招惹,南边安庆府石达开所部的长毛,李鸿章也觉得当下他手底下的团练暂时还不是这些长毛百战精锐的对手。
思来想去,李鸿章还是带着他的团练跟袁甲三一样,剿安徽本地的土匪和捻匪以练兵。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大清这块四面漏风的破墙。
吕、袁、李、赵四人调到安徽办团练,和周天爵不和并移驻舒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武昌。
“周天爵还真是从来不让咱们失望啊,在广西的时候和林则徐不对付,在安徽和吕贤基也尿不到一个夜壶里。”黄秉弦感慨道。
张泽也忍不住笑道:“周天爵在广西就帮了咱们大忙,到了安徽还能帮上咱们,当真是咱们的‘贵人’啊。”
周天爵和安徽团练大臣吕贤基不和,北殿确实受益良多。
至少在半年内,彭刚不必担心安徽的清军起势,威胁到鄂皖交界处的黄梅、罗田二县,不用再黄梅、罗田二县部署太多的兵力。
彭刚可以腾出更多的兵力,用于襄樊的战事。
虽说李鸿章此时还不过是区区七品的李协修,而非权倾朝野的李中堂,顶头还有吕贤基这等货色的上司给他上了一道枷锁。
但彭刚还是没有掉以轻心。
能从权力底端爬到权力顶端的人,无论是主动借势也好,时势造就也罢。
其能力和潜力是毋庸置疑的,要比生来就处于权力食物链顶端的人可怕得多。
彭刚致信尚在望江县的石达开,让石达开对李鸿章、袁甲三的团练武装多家留意提防,并予以特殊关照。
写完信让身旁的承宣官周济鸿送出,彭刚抬眼看向几个参谋,正色道:“不要希望寄托在敌人的内斗和失误上,襄樊那边的情报收集得怎么样了?”
“湖广巡抚崇伦就一酒囊饭袋,对湖北的军政事务并不上心,成日沉迷酒色,无法自拔,湖北的一应军政事务,崇伦全都丢给了他的幕僚。”张寒岱说道。
“襄樊一带的军务,实际上都是湖北团练大臣罗绕典和湖北提督鲍起豹在操持。许是我方从未往襄樊一带用兵之故,清廷拨付襄樊方面的军费很少。
襄樊虽为军事重镇,清廷在襄樊派驻的绿营仅有六营,兵力约莫三千人上下,其中三营为原本就驻于襄樊的襄阳镇右营、前营,以及襄阳城守营,余下三营则是从谷城县、光化县以及郧阳府境内抽调而来。
团练方面,罗绕典的所练团练,具体数字不得而知,约莫有三千余人驻于襄樊。”
作为湖北临时省垣,襄樊这等城垣在战时驻兵六千余不算多。
赛尚阿、张芾为了防备彭刚东下偷袭,可是往小小的湖口县城屯了上万兵勇。
长沙、南昌姑且不论,哪怕是同样情况的安徽临时省垣合肥,也驻扎有上万清军兵勇。
相形之下,清廷对襄樊的防务确实不怎么上心。
抑或者是,清廷不认为彭刚在刚刚结束西征,留重兵于岳麓山大营之后,会在短时间内对大几百里之外的襄樊用兵。
“清廷素来只有南粮南钱北调,北粮南调鲜闻,更何况清廷北方现在自顾不暇,钱粮也很紧张。京师方面拨付给湖北的钱粮很有限,襄樊、郧阳府绿营的粮饷去年年中就断了。
罗绕典和鲍起豹是靠盘剥襄阳府、郧阳府、安陆府、荆门州的民脂民膏,方才将湖北绿营团练的粮饷给续上。
当地百姓早已对襄樊当局的摊派怨声载道,我军发兵襄樊,当地百姓是否对咱们的部队箪食壶浆以迎,左某不敢打包票,只要咱们保持军纪,不扰民,这些地方的百姓至少不会反抗咱们。”左宗棠说道。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目下已是正月初十,通往襄樊的水道没有通往长沙的水道那么便利,若征襄樊,所需民夫不在少数。筹集粮草军需,征募民夫一事,需尽早提上日程。”
清田队现在对清丈田亩,均分天地造册等工作内容已经越来越熟练。
虽然左宗棠仍旧负责统筹清田队,但工作强度已经比清田之初低了许多,故能得闲关注一些清田队以外的事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