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选了,鄙人刚才是心急,所以才说了错话,秀兄弟与我是同族兄弟,他当社令,乃正论。”东门喜逃回了榻上。
“好好好,真是兄友弟恭,此景让本官都想落泪啊,”樊千秋拍了拍手嘆道,他接著又问,“可还有旁人要爭选社令?”
“..—”正堂之中鸦雀无声,再也没有不长眼的人站出来反对此事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县令是要保这东门秀上位了。
“既然再无旁人出来爭选了,那本官便代尔等宣布,从今日近日开始,东门秀便是五穀社的社令!”樊千秋提一口气道。
“诺”一眾心怀鬼胎的头目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不整不齐地答道。
“诸公声音不齐倒也无妨的,只是这心思可得齐啊。”樊千秋不悦道。
“诺!”眾头目顿时便一惊,连忙就挺胸抬头,再用力整齐地回答道。
“这才像个样嘛。”樊千秋才笑著点点头,表示认可,他又接著说道,“当然,虽然要看重成制,可亦要有些新气象。”
“还请县令发话。”东门秀抱拳问道,倒是极快地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经过东门望父子三人的这番折腾,五穀社的名声已经大大受损,所以这名字便要改一改。”樊千秋提出了头一件事。
“改、改名?改为何名?”
蒋得禄和东门庆倒是默契,同时问出此问。
“以后便不叫五穀社了,”樊千秋说到这里停了片刻,再抬高声音道,“本官要一个新!五!谷!社!”
“——”眾人鬆了口气,只是多了一个新字而已,还不算另起炉灶。
“新五穀社,这名字如何?”樊千秋笑著询问道。
“使君起的名字甚好。”东门秀又是头一个说道。
“对对对!此名甚好。”蒋得禄抢到第二个开口。
“言简意,甚好啊。”东门庆亦紧隨其后说道。
“第二件事,便是这画像——”樊千秋指了指身后的六幅画像说道,“该换一换了,
当掛县官的画像,尔等意下如何?”
““—”眾行商听完,心中立刻对县令涌起钦佩,自己败在其手下,那是当真应该,
至少这溜须的功夫,他们比不上啊。
“使君此议乃是正论,如此方能看出五穀社对县官的忠心。”东门秀说得一本正经。
“使君高明!”蒋得禄和东门喜立刻跟著学舌道。
“第三件事,便是这粮道的划分,从东到此,从此处到別处,所有粮道要重新分过“第四件事,便是清查社仓亏空,我听闻东门望一脉贪去不少钱粮,都要全部查清”
“第五件事,则是將东门望等人的党羽尽数找出,该送官的便送官,该驱散的驱散..
“第六件事,便是商议一个合適的粮价出来,莫像如今这样胡乱出粮,会伤了和气”
樊千秋一连说了好几事情,多多少少触碰到了蒋得禄和东门喜之流的利益,他们的脸色很是不好看,似乎有怨之色。
他们此刻定然在心中盘算著要如何阴奉阳违,甚至是想办法架空东门秀了,而那阴晴不定的表情,经將他们彻底卖了。
樊千秋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他当然不会让东门秀孤身一个人来闯五穀社的这摊子浑水。
东门秀虽然很明事理,读的书也不少,倒是极有可能治理好这一个私社的。
但是,他还是太年轻,更没有参与过间巷间的搏杀和爭斗,孤军到五穀社,只会被蒋得禄等人嚼成渣,连骨头都不剩。
“新五穀社的社务定是千头万绪,单靠东门社令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在短时间內理顺·..”
“为让新五穀社早日能走上正轨,县寺主簿龚遂、户曹马合和门下缉盗卫布等人將会带上书佐和材官襄助於他—”
“还请诸公理解本官的一片苦心,莫要与他们作对,更要处处辅佐他们,如此才算是走了正道.“
樊千秋这是摆明了不信任在场的这些个头目,他说完之后,蒋得禄等人的脸色一阵青又一阵白,最后终於彻底泄气了。
其实,这仅仅只是樊千秋明面上的手段而已,他在私下还有些別的手段。
那便是让槛楼堂和滎阳堂派人加入新五穀社,一面是暗中监视社中动静,一面是充当东门秀的“刑房”。
在私社里面当社令,没有听命於自己的一班子狼人,是绝不可能成事的,甚至,还有可能把命给赔进去。
就像此刻已经死透的东门望和东门礼。
如今,有了一明一暗的两个布置,这新五穀社虽然不是万永社的分堂口,但其实也已经牢牢掌握在樊千秋的手中了。
说完这些布置之后,樊千秋便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勉励之语。
接著,他又命人將东门望等人死相惨烈的户体抬到院中展示,並让堂中的一眾头目挨个过去辨別,不许任何人落下。
缝合的断头、面目全非的脸、结的暗红血跡这些实物可比樊千秋说的话更有衝击力,眾人一个个都脸色铁青。
甚至还有胆小之人当场便“哇哇哇”地吐了起来,酸臭之气熏天,更让院中氛围为之一凝。
“这便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下场,本官希望诸公好好思量思量,是要做忠义仁孝之人,还是做歹毒可恶的鬼!”
“..—”蒋得禄之流没有答话,只是著眉毛,不停地擦额头上的汗水,他们越发觉得这些人的暴死有一些蹊蹺了。
只是,无人敢去深思其中的蹊蹺之处,因为一旦深思,说不定便会隨他们而去了。
眾人都是久混私社的精明人了,当然知道此刻应该“难得糊涂”。
“诸公好自为之!”樊千秋扔下此话,便与王温舒扬长而去了,几百材官和射声士也散去,肃杀的气氛才稍稍鬆懈。
蒋得禄和东门喜等人相互看看,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他们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背后那厚厚的袍服已全部都湿透了。
他们还不知道五穀社的局面虽然定了,但滎阳城的风波还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