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奸商哄抢粮食,樊大降价拋售:既分高下,也绝生死!
翌日,雨后初霽,晴天不期而至,天穹蓝如汪洋,王温舒率一千郡国兵出剿,樊千秋带领部分属官入驻城外的滎阳仓。
晨间,一切如常;正午,一骑从北城郭滎阳粮市飞出,朝滎阳仓方向奔来。
两处相隔数里,之间更有官道连接,一刻半钟,此骑便来到了滎阳仓门下。
通传名號、查验符传、打开城门、翻身下马·骑士一路快跑,衝进正堂。
滎阳仓正堂並不宽,与县寺正堂相比侷促了许多,樊千秋今日带了十多个信得过的属官和书佐算吏,所以更显拥挤。
留在县寺也能居中指挥,但不如在滎阳仓贴近前线,指挥部署,难免迟滯,
若套用后世的话语来形容,此乃现场办公。
“使君!五穀社动手了!”冲入的此骑正是户曹马合,他带来了新动向。
“嗯?坐下说!”樊千秋放下了手中的帐册文书,示意其他属官肃静落座。
“诺!”马合立刻答下。
“讲!”樊千秋看眾属官分別坐定,便让马合说了下去。
“今日开肆之后,到南北官肆购粮的行商黔首多了起来,人人都满额买粮。”马合顾不得擦汗说道。
“终於开始了!”樊千秋心中默念。
“多了多少人?”樊千秋眉问道。
“多了一倍有余,下官离肆赶来时,沿途还看到了许多行商和黔首匆匆赶来!”马合擦了擦汗,神情难免有些紧张。
自从设了官肆后,城中缺粮的情形得到了有效缓解,社外行商和普通黔首,
人心已安定,每日出粮的数量並无起伏。
每日出五方解粮,几乎便是上限了,虽然那些买粮贩往別处的行商也有怨言,但仍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內,並未闹事。
如今,买粮的行商黔首骤然多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定是陈重新出手了,果然是乾净利落啊,一日都没有耽误。
“你可寻了行商和黔首问过其中缘由?”樊千秋问道。
“下官问了几人,他们听到了传闻,说城外贼寇势大,县仓存粮马上要见底,十日后无粮可买,所以才爭抢。”马合答道。
“东门望他们还真是算得一手好帐,果真把县仓里的存粮盘算得清清楚楚啊。”樊千秋冷笑道。
“使君,这些行商黔首虽然如此说,但下官私下查过,多出来的这些人当中,有一多半与五穀社有关联。”马合气愤说道。
“这是应有之义,这些五穀社的行商和爪牙定然是得了社中的命令,带头来哄抢粮食。”樊千秋对这种套路实在太熟悉了。
“使君,可要带巡城卒將这些闹事之人捉起来?”门下缉盗卫布抱剑站出来。
“不可!”司马迁抢在樊千秋面前抬手阻止道,“此刻聚在南北官肆的人恐怕有数百,如何辨別何人闹事,何人买粮呢?”
“子长说得有理,就算我等能查出何人是五穀社爪牙和附庸,亦不能抓人,
毕竟他们亦可买粮。”马合点头,表示了赞同。
“那便看著粮市乱起来吗?”卫布毕竟还年轻,听到这阳谋,只觉心中憋闷。但是无人回答他的话,因为其他人亦觉为难。
“滎阳粮市乱不起来。”樊千秋站出来沉声道,一眾属官和书佐算吏看向他。
“马曹,你与朱驰主持南北粮肆许久,觉得当如何应对?”樊千秋先问道“可以先涨一涨粮价,將北官肆零卖之粮涨到一百二十钱,將南官肆批卖之粮涨到一百钱,可驱散不少人。”马合回答道。
“五穀社钱根很充足,若是涨价,他们仍然可以强卖,反倒会让实心买粮的行商黔首恐慌,得不偿失。”樊千秋摇头提醒。
““—”眾人再默然,他们直接或间接地拥有不少施政经验,但在货殖之事上参与的不多,能想到以价限量已是极不易了。
“我等虽然不能提价,但可增加出粮数量,他们要买多少,官肆便卖多少。”樊千秋笑道,眾属官思索片刻,也就明白了。
“可是,县仓的粮食,亦不多了,若今日便增加出粮数量,那恐怕便支撑不了二十三日。”马合对县仓底细自然非常了解。
“县仓的粮確实不多,可比五穀社算的多,他们料定只有五十万斛,其实有八十万斛,每日吴储才还能再转卖三万斛——.“
“虽然县仓粮少,五穀社钱多,但只要我等装出存粮充足,五穀社便会人心浮动,我等越稳,他们越慌!”樊千秋解释道。
“使君,那今日要多卖多少粮?”马合眼见樊千秋已经做出决定了,问到了关键。
“南官肆今日零卖三千斛粮,北官肆批卖十万解。”樊千秋直接把售粮翻了个倍。
““—”眾人有一些错愣地眼神看向了樊千秋,如此一来,加上吴储才每日运来的粮,便只能支撑八日了,转圜时间骤减。
“粮价也要调上一调,零卖的粮价降为九十钱一斛,批卖的粮食降为六十钱一斛!”樊千秋此言一出,引得眾人倒吸凉气。
“司马迁,带人到城中散发消息,便说万永社和联堂从江夏郡和南阳郡运了百万斛粮来滎阳,十日之后便能陆续抵达—”
“杨仆,去找通河社,让他们调集江汉一带的粮船,装上砂石芻,大张旗鼓作势运来滎阳,但不可让閒人靠近查看—.”
“诺!”杨仆答下后,其余人立刻明白了,县令是要“攻心”,摆出粮食充裕的架势,逼那些行商站出来与五穀社过不去。
““.—”眾人先惊喜,但很快便陷入沉默,他们看到一丝隱忧:粮食毕竟只能撑八日,倘若八日之后行商不乱,又怎么办?
“嗯?尔等还有疑问?”樊千秋看出了眾属官的忧色,他倒是先问出来。
“使君,八日之后,若五穀社仍然在收粮,阵脚不乱,又该怎么办?”马合是此事的主要经手人,自然而然地问出了此问。
“本官以为,”樊千秋顿了顿才接著说道,“八日后,行商便会反正,五穀社不可能再压住他们,我生不有命,在天乎。”
“.—”眾人未说话,他们知道樊千秋几乎是在赌了,一件事若是赌,便有可能贏,也有可能输,那便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诸公是不是认为本官在行险?”樊千秋笑著再说道。
“使君不是行险,更像是在赌。”司马迁快人快语道。
“滎阳城交到我等手中,本就是危局,本官尽力纵横,诸公用命许久,能爭到如今的局面,已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