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眾人行礼又答,才陆续直起身来。
接著,在一阵闹哄哄的讚颂和迎请下,樊千秋终於下车,之后就在眾人簇拥下来到门前,与东门望相互见礼和寒暄。
东门望像一个尊尊老者一样慈眉善目,樊千秋亦像晚辈般嘘寒问暖,这场面倒其乐融融,有几分“水舟同乐”之景。
就连陈和章不惑似乎都有些摸不准,眼前的樊千秋和刚才的樊千秋似乎不同,看著也很懂规矩成制,不似孟浪之人。
难道刚才在西门外,真是因为马匹受惊才闹出一场闹剧?若樊千秋真是一个懂规矩的人,倒是好办,可以省心许多。
总之,在五穀社的门前又耽误了许久,樊千秋终於和眾人进了院中,一路来到正堂与眾人按身份落座。
不管是在西门外还是在院门外,簇拥周围的人都非常多,全部加起来至少有二百人之多,可进到这正堂就少了许多。
樊千秋在榻上落座之后数了数,不算他自已和站在门边的王温舒,堂中只有不到十个人。
其余人一部分已经陆续散去了,另一部分则在后堂落座:正堂位置有限,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上来的。
樊千秋坐在上首位坐榻,章不惑坐在上首位右榻,居中的是东门望这位东道主,陈则坐在堂下右侧的第一张榻上。
至於剩下的那几个人则是滎阳重要的官员:县丞江平、主簿何乐、功曹安生、庭荀过成、户曹王敢。
樊千秋环顾这正堂一周,看到了不少细节:樑柱都是上好的楠木,惟幕则是最佳的帛,坐器、灯具、食器也甚美。
草草看去,奢华的程度甚至超过长安县寺。
窥一斑而可以知全貌,看来这五穀社地下,不只有粮食,更有半两钱啊。
不知道这笔浮財有多少。
眾人坐定之后,东门望和章不惑又说了一些场面话,樊千秋自然也对答如流。而后,
便有奴婢开始上菜,香气缓缓飘出。
樊千秋风餐露宿好几日,除了在亭驛偶尔能吃到肉,其余时候多以胡饼充飢,更许久未在堂中坐著吃饭了,自然食指大动。
眨眼间,樊千秋面前的案上就摆上了三道菜,因为初秋天气已经转冷,盛主菜的三个算赌加了盖,难窥其中的內容。
肉食暂时还看不见,但是旨酒已经提前满上了,透亮的酒液中没有杂质,散发出混了椒气的酒香,一看便知不菲。
东门望、章不惑、陈和堂下眾官吏逐一祝酒,眨眼之间,樊千秋便饮下了好几樽酒,放下酒爵时,头脑已经有些昏沉了。
“樊使君,来,想必已经饿了,先尝一尝这肉食吧。”东门望笑呵呵地请道。
“多谢东门公。”樊千秋答完便掀开算上的盖,一股肉食香气扑鼻而来。
三个算中盛著三道肉食,做法並不相同:煎、炙、煮分別有一道。
这三道肉食的分量都不算多,但是都加入了香茅草,所以散发出来的香气很诱人。
“樊使君,都是寻常菜餚,你趁热先吃上两口,稍后再谈正事。”东门望授著自己腮下的白须,仍是笑吟吟地请道。
“有劳东门公。”樊千秋此刻確实有一些饿了,万永社赚到的半两钱虽然也不少,但他吃穿用度很节俭,未见过眼前大汉的许多美食。
好奇之下,樊千秋便拿起了象牙嵌银丝的牙箸,夹了一箸肉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了起来,品尝著其中的滋味。
这三道肉食没有放太多的调料,只有一些极简单的咸味,但是食材想来与眾不同,所以口味极佳。
一道软糯,一道脆口,一道肥美。
再加上那极富层次感的肉香,最能满足飢饿之人对脂肪和蛋白质的渴望,
来到大汉前,樊千秋只不过是一个还未步入社会的“老学生”,吃穿用度很有限,许多享受还未尝到过,在酒食上见识更是寥寥无几。
来带大汉后,樊千秋要忙的事情又实在太多了,而且囿於身份限制,也不敢享受太多四季常服,不过八套,胡饼束修,便能果腹。
像前几日在函谷关上,樊千秋能吃到现烤的新鲜羊肉,便已经是停不下嘴了。
此刻吃到这不知是什么肉烹製出来的美食,自然是不能停嘴,立刻就频频举箸。
樊千秋在昏昏沉沉之中,不禁就生出了一个念头:劳碌了一年,自己享受享受怎么了?
堂中其余人看到此景,纷纷点头相视而笑,这笑中含义复杂,看起来像是欣慰和放鬆,但深处却藏有隱隱的不屑和轻视。
这樊千秋果然是小人得志啊,不仅是没见过世面,更是溺於肤浅的口舌之欲,想拉这样的人入伙,实在也不是一件难事。
带著这份蔑视,东门望和章不惑等人也拿起了象箸,先相互礼让一番,便一齐开始吃了起来,时不时还会接著继续敬酒。
与此同时,提前就安排好的乐工班子也悄悄走进了正堂两侧,几声挑弄之后,悠扬轻柔的丝竹之声一点点地在堂中散开。
在这乐曲声中,又有十几个穿著轻纱薄裙缀有长袖的舞使鱼贯而入,她们娇媚地行了一个礼,便舞起了时下流行的翘袖舞。
长袖翩,若仙踪之轻扬,似流云之漫捲;眉目含情,若秋波之暗涌,似飞星之传恨。一舞一笑中,尽显万种的风情。
舞使们看著都是二八芳龄,腰肢虽然纤细但却没有太乾瘦,凹凸有致,恰到好处。
凝脂之肤在轻纱下若隱若现,自然极诱人。
在这轻歌曼舞之下,堂中很快便沉浸到了一种奢靡燥热的氛围,眾人停杯投箸,视线在这些舞使的身上不停徘徊游走。
后世私人会所里的官商酒局,不过如此吧?
再好的酒食和歌舞都只是前戏,顶多只能撩拨起人的躁动,今日真正的肉戏还在后头陈自然见多识广,他似笑非笑地举著酒爵,只是没有喝下,而是放在鼻下来回地闻著。
他的视线看似也在那些妖艷的舞使身上游走,但旁光却在细致地观察樊千秋。
当他看到樊千秋目不转睛地盯著那些舞使的腰肢时,心中自然生出了得意和轻视:自已倒高看此子了,看来也只是一个酒色之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