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张文逗笑。
“何中正欲將你凌迟,你却跟朕请赏?莫不是嚇昏了头?”
“陛下,三箭穿身,臣清醒无比。”张文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角上有一个小洞和他的血跡,乃是箭矢留下的痕跡。
“请陛下一观。”
福伦从他手中接过血册,又呈於皇帝。
翻看几页,皇帝皱著眉头:“不过一些帐目,与你请赏有何关係?”
胸有剧痛,张文却越是挺胸,向前几步,立於三位大学士之前。
“此帐目为臣接手武库司以来,近一个月的民间营收,总利八百万两黄金,接近此前两倍。
其中刀斧铁器之类,交易数量更是连翻三倍。”
陛下坐直身子,利润翻番,可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这对大梁朝廷而言,乃是一等一的好事。
“武库司经营有佳,与你军械粗製滥造,有何关係?”见著陛下的动静,梁牧川出声阻止。
张文回头:“梁將军,第一个发现军械品质欠佳的是你吧?”
“是又如何?”
“呵呵!你承认便好。
武库司所產刀具,单此一类,一月售出三百余万,比之前整整多出两百万把。”张文声音渐大,“若是武库司刀具品质不佳,销量如何能翻三倍?”
张文手指梁牧川:“二百万百姓,惜財如命,他们用真金白银认可的刀具品质,不比你城防营三千饭桶来得可信?”
张文嘴上义愤填膺,心中却是虚的,刀具质量自然没有问题,却不是销量猛增的原因。
这一切只源於左都对黄金的渴望,为了超额完成武库司的销售目標,他以此刀为张文军部门口磨刀时所用,大肆宣扬。
於是,无数百姓以买武库司的刀为荣,手有刀在,便似自己在军部门口磨刀一般。
一瞬之间,百姓对军方的积怨,转移到了购买刀具之上,销量便如洪水决堤一样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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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贱民,岂懂刀锋之利?”梁牧川哼怒。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文官中爆炸。
读书人为官,日月铭心的第一句话便是“民为邦本,本固邦寧”。
儒生千年,治国之道,皆藏於此话之中。
一词“贱民”足以让寒门出身的眾多文官愤怒。
张文突然向著皇帝鞠了一躬。
“陛下,臣心寒。
大梁万亿子民听到梁將军的话,亦会心寒。
民若水,君似舟,舟行水上。
梁將军以贱民二字划开阶梯,离间陛下与万亿百姓之亲,岂是想覆舟於水下?
这般轻贱百姓之人,何能为將?若是军不为民,这军要来,又有何用?”
梁牧川亦怒:“信口雌黄,若没我大梁军队,陛下之江山谁来守卫?”
张文正气负手:“民聚为邦,吾司之刀剑,持於民手。陛下亲民,民自会拥而护邦。
万亿民,亦是万亿军,护我大梁,当永世可安。”
话音落。
文武皆无言。
此番辩论始於刀剑之利,却终於民心所向,梁牧川毫无胜算。
三位大学士齐齐睁开眼,轻嘆:“顾家三代大儒,眼光果然毒辣,文官之首,我等自愧不如。”
龙椅之上。
皇帝低著头,目有飘忽,低语:“朕若是不亲民……岂是……”
此言除了近处的福伦,无人可闻。
所有人都在等皇帝裁决。
良久,皇帝抬头。
“军械损伤,武库司与军方皆有过错,日后军械,军方可派人监製,再有损朽,一併问罪。”
张文心头一凛,醒悟方才之话,过於激进,触了皇帝的痛处,这才换来各打五十大板。
好在,没了性命之忧,亦不会再受军方退回军械的烦扰,结果尚可。
只是他看向梁牧川时,对方脸上依然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甚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