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凡埋葬了他的朋友,就在原地。
这並不是个小工程,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身体里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为那可怜无知的女孩浅浅挖了一个土坑,並赶在夜晚真正降临前回到了家。
斯人已逝,生者还需生存。
他回到了熟悉的家门前,推开老旧的木门,厨房里的母亲顺著“吱呀”一声探出头来,灯光拉出她瘦长的影子。
“小凡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
“跟朋友玩了一会。”梁思凡轻声说道。
“年轻的时候......別总想著玩。”茶几前的梁父似乎想要教导幼子,只是语气中充满了斟酌,以至於前后听上去很不协调,“还是多放些精力在课题上吧。”
“哎呀,小孩子总是爱玩的嘛,小凡这年纪多玩玩也正常。”
母亲似乎是担心丈夫说重了,连忙打个圆场,她端著今晚的菜餚放在餐桌上,有四五个碟子,荤素皆有、色味齐全。
一如既往与小镇该有的经济水平对不上號。
梁家的餐桌上,沉默总是主旋律,只有筷子撞在碗盘上的轻响。
“爹、娘。”
梁思凡罕见地开口,一左一右的父母两人交换著眼色,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他沉默半响,深吸了一口气后终於开口:“我有个朋友,她死了。”
“死......死了?”母亲眼皮一跳,隨后强作笑容道,“小凡,玩笑可不能乱开。”
对面的少年只是沉默著摇了摇头。
“好啦,什么死不死的,小孩成天胡思乱想,吃饭......吃饭。”梁父咽了口唾沫,连忙转移话题道,似乎对这种事情並不关心。
“小凡。”母亲犹豫半响,还是说道,“大家都会遇到不顺心的事情......”
“你少说两句。”梁父的声音近乎低吼,隨即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夸张,有些不安地望向幼子。
梁思凡微微低著头,那双充满生命能量的眸子静悄悄的。
“嗯。”他轻轻点了点头,隨后扒完了碗里最后两口饭,“我吃饱了。”
他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若有似无地丟下一句好久没说过的话:
“晚安。”
做母亲的女人只觉得身子抽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半站起身来,在丈夫的目光里终究没有其他动作。
......
刺眼的灯光让梁思凡几乎睁不开眼睛,他连忙关掉房间里的夜灯。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灯泡已经烫得让他在一瞬间缩回手指。
他的心火成长了,毫无疑问。
被那金色液体包裹的时候,他有种將对方心火吞噬了的感觉。
不只是那怪物,还有......震楠的心火。
想到这里,梁思凡心头泛起一阵噁心。
那个將自己当作朋友的女孩,她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她是否也跟自己一样,每晚坐在床头把玩著夜灯,瞪著好奇的眼睛,想要离这光怪陆离的世界更近一些。
只是想要活下去。
梁思凡吸了口气,整个人呈大字型扑倒在床上,隨后抓紧了被子蒙住头,將呜咽与嘶吼埋在床垫深处,半响才恢復平静。
“她死了,我还得活,我还得活......”
梁思凡看著枕头,怔怔地念了好几声。
不是自己的责任,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只是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晚饭的时候,为什么会跟父母提起这件事来,是想得到一点安慰,还是想要看看他们的反应,连梁思凡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作为一个重生者,他完全记不清上一世的事,虽然拥有完整的常识与知识储备,但在心智上有时又真像个孤独的孩子。
无论如何,生活还在继续。
他要活下去。
……
了不少时间將情绪清理完后,梁思凡重新回忆起傍晚时的经歷。
今天最大的收穫,並不是得到了心火,而在最后的那一刻,將对方心火抢夺来的过程,让他有了些特別的感悟。
那时,在愤怒驱使下,心火就像自己手臂般灵活自如,跟研究课题时的钝感完全是天壤之別。
他觉得自己隱约抓住了某个诀窍,关键的诀窍。
但一切都很模糊,他还没有完全想明白。
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