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太傅之心,天下皆知!
灯光闪烁的幽暗殿堂之中,肃然而立的百官们,一起看向御座之下端坐如钟的年轻摄政。
朱寅朗然说道:“这第一件事,便是更改早朝时刻。大臣们往往寅时(三点)就要起床准备,在午门等候,卯时(五点)入宫上朝,天还蒙蒙亮。”
“以至于参加朝会的君臣都很辛苦。开国时期还是每日常朝不辍,太祖精力旺盛,每天雷打不动的上朝。”
“可是到了宣德朝就开始松弛,常朝变成三日两次、两日一次、三日一次…万历十五年后,常朝几乎取消,太上皇更是多年不上朝了。虽是太上皇懒政,却也和早朝太早有关。”
“在北京时,以至于朝臣们参加常朝用的公服,都没有场合穿戴了。”
“尤其是,陛下年方十五,气血未足,骨骼未固,更需要多睡养精,不宜经常半夜早起,那就更应该推迟早朝时刻了。”
“是以,吾打算将早朝时刻,改到辰时一刻(7:15),推迟一个多时辰。另外,朝会的日期,除了节假日,都是单日上朝。诸位以为如何啊?”
这最后一句征询,其实不是征求百官意见,只是走个形式罢了。其实就是抛出来让众人赞同的,不容置疑。
朱寅摄政南朝,对万历的懒政行为深恶痛绝,首先规范的就是朝会制度。一改万历的颓风,恢复了朝会制度。
当年内阁上奏万历:“今岁常朝尽罢,非祖制也。”谏言恢复常朝。
拜金帝朱批道:“朕体违和,所请不报。”
要说拜金帝真的龙体违和,可人家在后宫沉湎醇酒美人、马吊牌局、歌舞戏曲,却是一点也不耽误。
即便有点足疾,难道真的就不能坐在宝座上参加朝会?袁世凯也有足疾,耽误人家小站练兵了?
所以,等到新帝登基大典一结束,朱寅就恢复了朝会,可是恢复之后,又发现的确辛苦,今日就提出改革朝会时间。
为了减轻百官辛苦,将朝会时间推迟了一个多时辰。这样,朝臣们就能多睡一个多时辰了,包括朱寅自己。
“下官认为,太傅此举可谓善法!”魏国公徐小白首先站出来赞同,“朝会虽然早该恢复,一改太上皇荒废朝政之失。但朝会太早也是有害无益。朝臣起来太早,下了朝就在衙门补觉,影响的还是公务。”
“下官听说,当年北京还经常上朝的时候,大臣们散朝之后,在官衙一觉睡到中午,只来能打理半日公务,以至于事情淤积,政务拖沓。可因为是祖制,谁也不敢反对。今日太傅改革弊政,不仅能改善政务,也能惠及君臣啊。”
掌印太监宗钦也道:“推迟到辰时初刻最好不过。不用起大早,百官精神头最旺,下了朝也不影响公务。皇上能多睡,也有利于长身体。下官赞同。”
百官纷纷赞同,就是心中不满朱寅专权的朝臣,也觉得推迟早朝时间很有必要。夏天还好,冬天半夜起床实在太遭罪了。
太傅推迟早朝一个多时辰,此乃大善!
可是仍然有人提出了更加激进的看法,却是刑部尚书徐元正:“启禀太傅,下官以为,改革朝会虽然很好,但不如干脆取消常朝。”
取消常朝?百官看向徐元正,绝大多数都是不以为然。就算北京的太上皇多年不上朝,可制度上也没有取消朝会啊。
太傅改革朝会,已经很不错了,为何如此激进,竟要取消呢?
朱寅淡淡说道:“大司寇建议干脆取消常朝,却是为何呢?”
徐元正举起笏板道:“下官以为,能参加常朝的官员也有五百多人,虽然远比大朝少,但人数还是太多,大家你一本我一本,七嘴八舌的不利于议事,也不利于保密。”
“而且,能在常朝上直接拍板决定的政务,向来不多,事后还是需要内阁、司礼监、廷推讨论。那么,朝会的作用也就不大了。而且每次朝会耗时甚久,颇不划算。”
徐元正的意思其实就是说,朝会形式大于实质,没必要一定要召开。
朱寅当然不认可,直接摇头道:“取消朝会万万不可,大司寇此言不妥,此事毋庸置疑,就这么定吧。”
徐元正碰了一鼻子灰,试探之下被朱寅毫不留情的直接否决,只能悻悻退下。
朱寅却是深深看了徐元正一眼。他当然比这个徐尚书看的更深。
后世很多自以为聪明的人认为,明朝的政务处理中心是文渊阁、司礼监,议政程序是廷推,所以朝会只是无用的形式,不重要。
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天真,就是给不上朝的懒政皇帝找借口。
只是无用的形式?那么后来的满清皇帝还这么喜欢上朝,人家是傻吗?
内阁才几个人?司礼监才几个人?有资格参加廷推且有表决权的只有九卿以上,完全是个小圈子。
如果朝会不勤,那么等于说,国家大政在立法、行政、司法、军事等方方面面的大权,全部集中在这个小圈子手中!
这还得了?
这种极少数人参与、高度集中的跨纬度、综合性权力模式,不仅会影响决策,也影响执行。畸形的集权导致朝堂上下脱节,内外分裂,大大加剧了党争。
这也是为何万历中后期开始,党争政治会迅速抬头,成为了明朝灭亡的一大原因。
根子就是万历废弛朝会,给了党争政治野蛮生长的温床。
因为朝会废了,当年的广泛参政议政,变成了小圈子的关门游戏,朝政的透明度降低,利益冲突激化,大多数朝臣失去了直接发声、影响朝政的能力,只能结党抱团。
朝会废弛的第二个恶果,就是君臣离心,增加政治互信成本,造成高层信任危机,削弱了执政团队的团结。这对朝政同样危害很大。
第三个恶果,是损害了国家礼制,破坏了顶级秩序。上梁一歪,整个官场、国家的道德风气就堕落了。
在朱寅看来,朝会就像是后世的国会、议院、立法院,是最高、最广的议政制度。你不能因为大事是在小圈子提案、定调,就说国会、议院是形式吧?
当然,徐元正作为九卿之一的刑部尚书,未必看不透这一层,或者是故意为之,立场问题。
若是如此,那就更是其心不正了。
这种人担任三法司之一的刑部尚书,合适么?
朱寅一锤定音般说道:“朝会制度,将来还要继续改善,以臻完美。暂时就到这里,下一次朝会,就采用新时刻。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便是官员休沐之制!”
百官闻言,都是精神一振,太傅这是要给百官放假?
要说国朝的官员休沐,早就名存实亡,说起来一把辛酸泪啊。本来说是旬休,每月可沐休三日,可时至今,就是“影子休日”,很难沐休。
这所谓旬休,时间并不固定,说是可以自己选择日子,最后变成了不休,因为很难被批准。朝廷实际上剥夺了官员沐休。
待遇优裕的大臣倒也罢了,一般官员一年到头都很难正常休沐。
正统十年,江西按察使谢辅上奏“州县自择休沐,多选吉日宴乐”。
有的官员做官多年,没有见过一次旬休告牌。
后来搞出一个案牍费的名义自我补偿,每办理一件政务,抽取一两银子作为“休沐补贴”。
朝廷不给休沐,就贪墨银子弥补。
朱寅做官也有些年头了,对明朝休假制度也是深恶痛绝。他认知到明朝的制度非常矛盾,很多制度很精细,很完善。可是某些地方,却又非常粗犷,还不如唐宋,甚至不如汉朝。
比如休假制度,就很不完善。只有元旦、冬至、春节、元宵才放假,全年加起来也就二十天左右。
官员难以正常休沐,有什么后果?就是懒政、怠政,效力低下,其实是弊大于利。皇帝以为能让官员多干活,其实有害无益。官员们为了补偿自己,贪墨起来也就更狠,更没有底线。
朱寅环视百官,说道:“从今日起,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是官吏休沐日,不管是品官,还是小吏,都可休假。除了军情、匪情、灾情、疫情、命案等急务,其他政务一律暂停。”
“因为值勤没有休沐的官吏,也要补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