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抬手叩响门环。
门內传来苍老的应喏声,门扉“吱呀”裂开条缝,露出个鬚髮皆白的老僕。
“三公子……”
老僕眯眼打量,“某家郎君已候多时了。”
在袁氏这一代中,袁基年龄最大,其次袁遗,再次袁绍。
所以袁氏僕人都会以“三公子”称呼他。
可……袁遗怎么知道他会来?
跨入院中,暗香混著书卷气扑面而来。
绕过影壁,便见书斋窗前立著道青衫身影,正临窗观梅。
“从兄雅兴。”
袁绍朗笑出声。
那身影转身,正是袁遗。
他年约三旬,面容清癯,眉宇间带著书卷气,却无半分颓唐。
袁遗引二人入內,书斋狭小,仅一榻一几。
许攸瞥见石案上墨跡未乾的批註,不由抚须:
“伯业兄之勤学,令吾等汗顏吶。”
他从架上取下陶壶斟茶,茶汤在粗瓷盏中漾起涟漪:
“不过是閒时遣怀罢了。”
……
袁遗也是刘方的熟人,就勤学这一块,“曹操”说过这么一句话:
“长大而能勤学者,惟吾与袁伯业耳。”
这也是“曹操”的“好习惯”,觉得谁哪方面比较强,就会把自己和那个人放在一起比较。
比如论英雄,比如论琴技,比如论文采……
言归正传。
袁遗,字伯业,“有冠世之品德,包容天下之气量。”
忠允亮直,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熟知诸子百家。
登高能赋,睹物知名,遍观当今之世,鲜有与其媲美者。
前世,最早举兵於关东,討伐董卓的人之一。
后败於袁术,死於乱军之中。
……
袁绍撩起袍角,坐在案前:
“从兄,早已算准绍会登门?”
袁遗將茶盏放置案上:
“今早去桥师府中討茶吃,说起伯求之死,老先生便断言,本初必会来寻某。”
“不愧是桥公……那从兄可知道,绍此番所为何来?”
袁遗抬袖饮尽残茶:
“沙俱下的浑水,真就非蹚不可么?”
许攸正欲开口,却被袁绍抬手止住。
“从兄,自曾祖袁汤、叔祖袁敞,再到吾父袁成,立下袁氏忠烈名节,才有了后人的荣耀。”
“如今若再作旁观,袁逢袁隗二人必会將袁氏拖进深渊,吾等也迟早要和这腐木一起塌进泥潭里。”
袁遗摩挲著茶盏:
“汝想怎么做?”
袁绍屈指叩案:
“去掉腐乾,重孕新枝。”
袁遗探身向前:
“此举若败,当如何?”
袁绍猛地拔出腰间佩剑,“鏘”的一声立在地上:
“青锋无悔,唯死而已……然,折剑之前,必断其根脉。”
袁遗盯著那柄剑看了许久,直到剑身不再晃动,才缓缓开口:
“好,既如此,为兄也不与本初绕弯子了……”
他往杯中续了热茶,水汽氤氳中:
“今早桥师说,近日弹劾袁氏的奏摺,多得能堆满半间值房。”
“能引起这么大动静的一定是確凿的证据,而这证据……某认为只能出自本初之手。”
“而为兄都能想到的事情,袁逢、袁隗那两只老狐狸岂会想不到?”
袁绍点了点头:
“没错,袁隗早就对某几番威嚇,再加上那些结党营私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