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此人乃太子一母同胞之兄弟,李相爷之內侄,得罪不起
朔风捲地,黄沙漫天。
当刘理一行人马,歷经数月跋涉。
穿越了敦煌郡外那片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广袤戈壁与沙漠。
终於,望见那座矗立於绿洲边缘、土黄色城墙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巍峨的西域长史府治所——
它佇立在丝路要衝。
仿佛文明世界在西域的最后一座灯塔,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人困马乏,风尘僕僕。
刘理一行人,早已不復离开洛阳时的光鲜。
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著抵达目的地的兴奋与对未来的期冀。
得知朝廷钦差、三皇子殿下亲至。
西域长史张缉不敢怠慢,率领长史府一眾属官、將领,早早迎出城外。
张缉年约三旬,面容精干。
眼神锐利,颇有其父、前凉州已故刺史张既之风。
他身著符合规制的官服,虽久居边陲,礼仪却一丝不苟。
“臣,西域长史张缉。”
“恭迎三皇子殿下!殿下千岁!”
“一路风霜,辛苦了!”
张缉率先躬身行礼,声音洪亮,態度恭谨。
刘理在陈泰与诸葛恪的搀扶下翻身下马。
虽然疲惫,但依旧保持著皇子的威仪。
他虚扶一下,温和道:
“……张长史不必多礼。”
“孤奉朝廷之命,前来西域,日后还需长史多多襄助。”
他的目光扫过张缉身后那些肤色黝黑、神情各异的属官。
以及更远处那些好奇张望的西域各族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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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对这片即將长期生活的土地,有了最初的实感。
入城之后,稍事休整。
刘理並未沉浸在抵达的鬆懈中,而是立刻进入了状態。
他在临时充作行辕的官署正堂召见张缉,开门见山地道:
“张长史,孤初来乍到,欲悉西域情状。”
“请將长史府近年之户籍、田亩图册、税赋记录、商旅往来及关税收入等一应文书帐册,取来与孤一观。”
张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他没想到这位皇子殿下如此雷厉风行,且切入点如此务实。
但他並未犹豫,立刻躬身道:
“殿下勤政,臣钦佩。”
“相关文书帐册早已备齐,请殿下过目。”
隨即命属吏將一箱箱沉重的简牘、簿册抬入堂內。
接下来的数日,
刘理几乎足不出户,埋首於浩繁的文书之中。
陈泰与诸葛恪从旁协助,三人时常挑灯夜战。
仔细核对各项数据,不时向张缉及其属官询问细节。
张缉则是有问必答,態度配合。
对於西域各地的部族分布、水源爭夺、商路治安、乃至大国小国之间的微妙关係。
皆能娓娓道来。
显见其在此地经营多年,確实下了些苦功的。
核查完毕,刘理合上最后一卷竹简。
西域毕竟是蛮荒之地,儘管纸张在中原已经相当普及。
但西域仍然是多用竹帛。
刘理揉了揉酸涩的眉心,脸上露出了讚许的神色:
“敬仲果然大才!”
“西域情况复杂,远超孤之想像。”
“然观此户籍,流民渐附。”
“税赋记录,虽不丰盈,然逐年稳步增长。”
“商旅往来,亦较前朝活跃甚多。”
“足见长史治理有方,於这蛮荒之地,能维持此等局面,实属不易。”
“孤定当具表上奏朝廷,为长史请功。”
张缉闻言,神色不变,只是再次躬身:
“殿下谬讚,此皆臣分內之事。”
“赖陛下天威,及朝廷支持,臣不敢居功。”
然而,
讚赏之后,刘理的举措便开始让一些长史府的旧人感到了不安。
他隨即宣布,任命散骑侍郎陈泰为西域长史府主簿。
总揽文书机要,稽核財政。
任命骑都尉诸葛恪为西域长史府司马。
负责军事训练、防务巡查及军械管理。
这两个职位,皆是长史府的核心要职。
原本由张缉的亲信担任。
如今被刘理带来的心腹直接接手,意图不言而喻。
一时间,长史府內暗流涌动。
张缉门下一位心腹从事,按捺不住。
趁无人时,他向张缉抱怨道:
“长史大人!三皇子殿下此举,未免太过咄咄逼人!”
“甫一至,便核查帐目。”
“看似褒奖,实为立威。”
“旋即又安插亲信,占据要津,这分明是要架空大人您啊!”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大人您在此经营数年。”
“上下皆服,岂能任由他如此肆意妄为?”
“也该让他知晓,这西域之事,非有大人支持,他寸步难行!”
张缉静静地听著,手中把玩著一枚用於计算税收的算筹。
脸上並无怒色,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抬眼看向那义愤填膺的从事,缓缓道:
“汝可知,这位三皇子,在京城之中,素有『贤王』之名?”
“其能力品性,连陛下亦多次称许。”
“更遑论,如今陛下龙体欠安之消息,你我都已知晓。”
“若……若他日陛下万岁,太子继位,你道这位三皇子是何等身份?”
“他乃是太子一母同胞之亲弟!”
“届时便是尊荣无比之亲王,地位超然。”
“我等边陲小吏,安能与之抗衡?”
“岂非以卵击石乎?”
那从事一愣,犹自不服:
“可……可难道就任由他將大人您多年心血,轻易攫取。”
“我等只能俯首听命吗?”
张缉放下算筹,站起身,走到窗边。
望著外面土黄色的城墙和远处无垠的沙海。
他语气平淡,却带著看透世情的清醒:
“西域……確係建功立业之所,然亦是苦寒莽荒之地。”
“你我在此,虽掌一方权柄。”
“然风沙礪面,远离中原繁华。”
“妻儿不得团聚,其中艰辛,外人岂知?”
“不瞒你说,我早有心思。”
“盼能积攒些功绩资歷,早日调回京畿。”
“如今三皇子亲至,他若真能在此有所作为。”
“整顿西域,开疆拓土。”
“这泼天的功劳,难道会少了我这西域长史的一份吗?”
“届时,凭藉此番资歷与辅佐皇子之功。”
“我调回京城之愿,岂非更易实现?”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从事:
“再者,你捫心自问。”
“难道你便愿终身困守於此,与这黄沙驼铃为伴。”
“老死异乡,让子孙后代亦扎根於此等蛮荒之地吗?”
这一问,
如同重锤,敲在了那从事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最终哑口无言。
脸上愤懣之色渐渐被思索与一丝无奈的认同所取代。
张缉见他神色,知他已明白其中利害。
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既如此,便收起那些不必要的意气。”
“传令下去,长史府上下,需全力配合殿下行事。”
“不得阳奉阴违,怠慢推諉。”
“殿下之命,便如我之命!”
有了张缉的明確表態和主动放权,刘理接收西域长史府权力的过程异常顺利。
陈泰与诸葛恪迅速进入角色。
凭藉著过人的才干和刘理的全力支持,很快便將长史府的政务与军务梳理得井井有条。
虽偶有旧吏暗中观望或些许不適,但大局已定。
这一日,
刘理在官署正堂召集了目前长史府的所有核心成员。
包括张缉、陈泰、诸葛恪以及主要属官將领。
他环视眾人,神色肃然,朗声道:
“诸公,孤奉皇命而来。”
“除却梳理政务,稳固都护府之外,尚有一要务。”
“关乎西域长远之安定,亦关乎我大汉在西域之根本利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眾人,继续道:
“西域之地,邦国林立,强弱不均。”
“强者如龟兹、车师、于闐等。”
“拥兵自重,时有兼併之心。”
“弱者如鄯善、疏勒、焉耆等。”
“则朝不保夕,需仰我鼻息。”
“然,天朝之策,在於平衡。”
“绝不容西域出现一强独大、统一诸国之局面!”
“故,吾辈之责。”
“在於团结诸弱,以制衡强权。”
“借力打力,消弭潜在之威胁,。”
“西域永为我大汉之藩篱,而非肘腋之患!”
他走到悬掛於墙上的西域地图前,手指点向其中一处:
“据报,近来龟兹国仗其实力,屡屡侵扰邻邦。”
“鄯善、疏勒、焉耆三国深受其害,此前入京求救之使者,便是明证。”
“龟兹野心,已昭然若揭。”
“若任其坐大,则西域格局必將打破,丝路亦难安寧。”
“故,遏制龟兹,乃当前第一要务!”
张缉闻言,眉头微蹙,出列谨慎地问道:
“……殿下明鑑。”
“然……动兵之事,非同小可。”
“若无朝廷明发之虎符敕令,西域长史府无权擅自调动兵马,出境作战。”
“此乃朝廷法度,若然违背。”
“恐……恐遭朝廷责罚,於殿下清誉亦有损。”
他这番话,看似是提醒法度,实则是再次划清界限。
表明若刘理欲行险著,他无法以长史身份提供官方军队的支持。
刘理看了张缉一眼,心中瞭然。
但却並不动怒,只是平静地解释道:
“……敬仲所虑,孤已知之。”
“离京之前,孤已得父皇与內阁授意。”
“朝廷並不直接出兵,然准许西域都护府整合诸国之力。”
“以藩属之兵,行靖边安邦之事。”
“此乃『以夷制夷』之上策,既可达成目的,又可节省朝廷耗费。”
张缉沉吟道:
“殿下既有朝廷方略,臣便放心了。”
“然……西域三十六国,语言各异,风俗迥然。”
“所奉神明亦不相同,彼此之间,恩怨纠缠。”
“绝非我长史府一纸文书便可驱策。”
“欲整合其兵,非派遣得力干员。”
“亲赴各国,陈说利害。”
“展示天朝威德,不足以成功。”
“此……实乃一件极其艰辛,且耗时日久之苦差啊。”
他语气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推脱。
显然是想看看这位皇子殿下是否真有亲力亲为的决心和勇气。
刘理岂能听不出张缉的弦外之音?
他微微一笑,目光坚定,慨然道:
“既知是苦差,岂可委於他人?”
“孤既来此,便已做好櫛风沐雨、跋涉险阻之准备。”
“说服诸国,整合联军之事,孤……愿亲往!”
张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隨即躬身道:
“殿下身先士卒,不避艰险,臣敬佩不已!”
“既如此,臣便在长史府中,静候殿下佳音。”
“並確保后勤粮秣,以为殿下后援。”
“恭祝殿下,马到功成!”
会议散去,刘理与陈泰、诸葛恪一同走出官署,准备出行事宜。
骑在马上,刘理望著远处被风沙模糊的地平线,忽然问道:
“元逊,依你之见……”
“方才张敬仲那番话,有几分真心?”
诸葛恪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分析道:
“殿下,张缉此人,精明务实,善於自保。”
“其言看似关切,实则多半不信我等能成事。”
“所谓『苦差』,不过是其推諉之辞。”
“他乐得坐守城中,看殿下奔波劳碌。”
“若成,他坐享其功。”
“若败,他亦可推脱乾净。”
“其心……绝非与殿下同心同德。”
刘理点了点头,目光愈发锐利:
“……孤亦作如是想。”
“他既小覷於我,我便偏要做成此事。”
“让他看看,何为天家气魄,何为中兴之志!”
“传令下去,休整一日。”
“后日清晨,隨孤西行,先往焉耆!”
两日后。
刘理只带了三十余名精锐护卫,以及陈泰、诸葛恪等。
轻车简从,离开了长史府。
向西进入茫茫戈壁,朝著焉耆国的方向进发。
张缉率眾送至城外,望著那一行消失在风沙中的背影。
目光复杂,低声自语:
“三皇子……但愿你不是一时意气。”
“这西域,可不是纸上谈兵之地啊……”
经过数日艰苦跋涉,刘理一行人终於抵达了位於天山南麓绿洲中的焉耆国。
焉耆王早已得到消息。
以西域最高礼节相迎,王宫前铺上了华丽的地毯。
乐队奏响胡乐,美貌的侍女献上葡萄美酒与瓜果。
盛宴之上,刘理直接道明来意:
“大王,龟兹恃强,屡犯邻邦。”
“西域不寧,非天朝所愿。”
“孤此来,意欲联合西域诸国,共组联军。”
“以抗龟兹,保境安民。”
“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焉耆王闻言,脸上露出既欣喜又为难的神色。
他放下酒杯,嘆道:
“尊贵的天朝殿下肯为我等小国做主,小王感激不尽!”
“焉耆愿倾尽全力,听从殿下调遣。”
“我国之兵,殿下可隨意指挥。”
“然……”
他话锋一转,面露忧色。
“殿下欲整合西域诸国之兵,恐非易事。”
“非是诸王不愿,实是……实是有难言之隱啊。”
“哦?有何难处,大王但讲无妨。”刘理追问。
焉耆王压低了声音:
“……殿下有所不知。”
“那龟兹王狡诈,多年来,利用其强势。”
“或以武力胁迫,或以財货利诱。”
“控制了西域诸多小国的王子为质,羈留於其国都延城。”
“诸王投鼠忌器,虽对龟兹暴行愤懣,却不敢公然反抗。”
“唯恐质子受害,国本动摇。”
“故而態度摇摆,难以决断。”
“小王之国,亦曾有王子被掳,至今生死未卜……”
说著,焉耆王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刘理与陈泰、诸葛恪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顿时明了。
原来癥结在此!
诸葛恪立刻起身,对刘理拱手道:
“殿下,若如此,则形势险恶。”
“龟兹握有质子,便等於扼住了诸国之咽喉。”
“我等欲整合联军,必先解决此事。”
“然龟兹国势强盛,延城更是龙潭虎穴。”
“殿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
“不若从长计议……”
刘理抬手止住了诸葛恪的话。
他目光炯炯,非但无惧色,反而升起一股豪情:
“元逊不必多言!”
“岂不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已知问题所在,岂能因险而退?”
“龟兹握有质子,我便亲往龟兹,会一会那龟兹王。”
“看他究竟有何等手段,敢挟制诸国,挑战天朝威仪!”
他转向焉耆王,坚定地道:
“大王,孤意已决。”
“將继续西行,前往龟兹!”
焉耆王闻言,又惊又佩,盛讚道:
“殿下真乃神人也!豪气干云。”
“小王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当即下令,“来人!为天朝殿下备上五十峰最强健的骆驼。”
“满载清水与食粮!”
“再將西去龟兹之路途险要、水源地点、以及需躲避之沙暴区域。”
“详细绘成图册,献与殿下!”
“殿下切记,西行之路,水贵如金。”
“沙暴无情,务必小心谨慎。”
“否则……恐有去无回啊!”
刘理接过那份沉甸甸的、绘在羊皮上的简陋地图。
向著焉耆王郑重一揖:
“多谢大王厚赠与提醒!”
“孤,记下了。”
“待孤从龟兹归来,再与大王把酒言欢!”
次日,迎著初升的朝阳。
刘理一行人再次踏上征途。
五十峰骆驼组成了一支小小的队伍,驮著生存必需的物资和一份沉重的使命。
向著西方那片更加神秘、也更加危险的龟兹国境,坚定地走去。
黄沙漫漫,前路未知。
但刘理的眼中,只有坚定与决然。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
辞別焉耆王。
刘理一行人驱赶著五十峰满载物资的骆驼,再次投身於茫茫戈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