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卿缓缓放下茶杯,已把双手的食指搭在一起,心中一缕柔情,直扑咽喉。她“呀”一声轻叫,随口唱出的,是《锁鳞囊》中的一段“西皮原板”:

李伯廉连忙说:“好呀,好呀,我听一听。原来少卿也会唱两句呀。”

门外站着的是兵工署退役副署长李伯廉。他现在早已没了职务,满头的白发和唇上的白须,都是乱糟糟的。下面穿着一条大裤衩,上面是圆领的老头衫,手里摇着一把蒲扇。[

在轿内只觉得天昏地暗,

此后的两天,左少卿化妆在宾山饭店周围秘密观察。蒋总统和毛人凤对美国人一直有很深的戒备,国防部情报局对梅斯这样的人也一定会严密监视,她要见到梅斯是很困难的。

叶公瑾停顿了一会儿,淡淡地说:“没人联系就没人联系吧。没人联系,我的心情会好一点。倒是……有这么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怎么看”

叶公瑾眼睛里闪着光,“我听说,梅斯先生到台北来了,就住在宾山饭店里。”

李伯廉不好意思地笑着,“公瑾,我这样,要好一些。贱内也一定要来,索性,我把三个孩子也带来,请求公瑾和少卿不要见外。”

“当日里好风光忽觉转变……”

叶公瑾笑着说:“少卿,这是给你泡的。吃了中午饭,容易犯困。喝一杯酽茶可以提提神。另外,我还想听你唱一段戏呢。”说完,冲了茶,就出了厨房。

他愣怔地看着执琴的叶公瑾,又看看身边的左少卿,“你们这是……”

李伯廉笑着说:“公瑾,有劳了。请,请。”

梅斯轻声笑了起来,“叶公瑾,我听说,他不太好吧”

叶公瑾的琴声再响起时,左少卿也忆起以前和妹妹在一起的种种情景,心中有些哀伤。她的哀伤柔和着婉转,轻声唱道:

“你竟然在台北”梅斯轻声问。

“是。梅斯先生呢”左少卿在桌边坐下来,小心地审视着他。

左少卿洗着碗,不时回头看他的背影。也就是一瞬间,外面的客厅里铮的一声响亮,响起了京胡声。左少卿手里的碗几乎摔到地上。恍然间,那激越的琴声把她带回到二十年前乡间的小舞台上。琴声伊伊,锣鼓锵锵,水袖翻起时,眉眼唼唼。

门外,一个粗粗的嗓门大声喊:“公瑾,快开门你听的是哪个台,我的匣子里怎么收不到快快快,开门”

他极其惊愕地看着左少卿,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叶公瑾露出笑容,眼神里藏着狡黠,“少卿,请你别误解。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随便问一问。”

左少卿忍不住微微一笑。这个叶公瑾呀,真的是病入膏肓了。在南昌,他们登上于志道的运输机时,他就说过这样的话。他要带着左少卿走,除了左少卿能帮助他搞到登机证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希望通过左少卿和梅斯先生保持联系。他希望梅斯先生能帮助他仕途高升。现在,他处于这样的境地,却再次提起这件事。左少卿真没想到,叶公瑾官迷心窍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夫妇俩并排坐在椅子上,腰板挺得笔直。三个孩子一排坐在小凳子上。

左少卿后来才知道,他在中学时曾学过二胡,虽不精,却打下了一个好基础。他每日早出晚归学京胡,在老师那里一坐就是一天。

霎时间日色淡似坠西山。

梅斯给她倒了一小杯酒,放在她的面前,“为什么你在这里有任务”

左少卿哀心悠然,忍不住叹息一声,“你不要再问这个了。没人和我联系。”[

人声呐喊,都道说是,大雨倾天……”

左少卿一直盯着他,也判断着他的意思。

左少卿端起茶缸子,还未喝,已听到叶公瑾的琴声又响了起来。记忆里的往事,瞬间飘到眼前。当年叶公瑾在北平特训班选中了妹妹,妹妹请叶公瑾看戏,看的就是这一出《锁鳞囊》。后来,他们从南痉退长沙的路上,叶公瑾激愤斥责左少卿时,也曾经提到过这件往事。

“他想干什么”

“今晚我来,就是他的意思。他想知道,你能不能帮助他恢复职务。”

“少组长,想不到,你竟然会帮助他”

“梅斯先生,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如果能好一些,我也会好一些。”

“我明白了。少卿,你回告诉叶先生,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等。”

38看網海阁)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