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诺德的目光扫过 “精武会馆” 里攒动的人影时，那种 “千人一面” 的荒诞感让他忍不住皱眉 —— 所有人都顶著同样的脸，穿著一式的白色练功服，连身高体型都相差无几，像一群从流水线上走下来的复製人。

“找到了！” 霍华德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他伸手拍了拍阿诺德的肩膀，虚擬手掌的触感带著轻微的震动反馈，“看我这招『白鹤亮翅』！”

阿诺德这才认出他 —— 霍华德正用操纵器做出一个夸张的手势，虚擬角色的双臂舒展如鸟翼，虽然脸还是那张 “大眾脸”，但动作里的张扬劲儿，和现实中的霍华德如出一辙。

“你们怎么认出彼此的？” 阿诺德忍不住问，语气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这个 “破绽” 让他莫名鬆了口气，仿佛抓住了寰宇公司技术的 “命门”。

“靠动作啊！” 霍华德笑著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你走路总爱先迈左脚，查尔斯握拳时会翘小指 —— 就算脸一样，习惯改不了。”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阿诺德的心里。他下意识地併拢双脚，差点忘了自己刚才確实先迈了左脚。寰宇公司虽然没给玩家 “自定义面容” 的权限，却放任了 “行为特徵” 的自然流露 —— 这比单纯的外貌自定义，更能让虚擬角色 “活” 起来。

“这是『行为捕捉算法』。” 一个戴眼镜的玩家凑过来，他的虚擬角色正蹲在地上研究岗石的纹理，“系统会记录你的每一个小动作，三天后就能生成『专属行为库』—— 到时候，就算脸一样，熟人也能一眼认出你。”

阿诺德的目光落在地面的石缝上。阳光透过虚擬的窗欞，在石缝里投下细碎的光斑，连尘埃在光线下的浮动都清晰可辨。他用脚尖蹭了蹭地面，虚擬的石粒居然会隨著力道滚动，甚至能听到细微的摩擦声 —— 这种对 “无关细节” 的极致还原，比千人一面的 “破绽” 更让他心惊。

“看那蜘蛛网！” 有人指著天板惊呼，“居然还有蜘蛛在爬！”

阿诺德抬头望去，果然有一只虚擬蜘蛛在网中央蠕动，腿足的关节活动精准得像生物標本。他忽然意识到，寰宇公司不是做不到 “千人千面”，他们是故意隱藏了这项功能 —— 先用这种 “简陋” 的初始设定降低用户的心理预期，再通过对环境细节的极致打磨，悄悄构建一个更牢固的 “技术茧房”。

“菜鸟，別发呆了！” 霍华德的虚擬角色突然一个侧踢，踢中了旁边一个 “复製人” 的腰侧，“来试试对打！系统会根据动作判定伤害 —— 轻踢扣 10 血，重踢扣 30 血！”

阿诺德犹豫著举起拳头。当虚擬拳头击中 “复製人” 胸膛时，他的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反作用力，像打在一个充气的沙袋上。而对方的还击快得让他措手不及，虚擬角色踉蹌著后退，视野边缘泛起淡淡的红光 —— 这是 “受伤” 的视觉反馈。

“看到没？” 霍华德得意地晃了晃操纵器，“这是『动態物理引擎』，你的力度、角度哪怕差一点点，效果都不一样。刚才你出拳时手腕偏了 2 度，所以伤害才那么低。”

阿诺德的注意力却在视野边缘的红光上 —— 那不是简单的色块，而是带著类似血液流动的模糊效果，甚至能感受到虚擬角色的 “呼吸急促”。这种对 “生理反馈” 的模擬，已经超出了普通游戏的范畴，更像是在构建一个平行的感官世界。

他假装笨拙地防御，实则在测试系统的反应极限：连续三次用同样的力度踢向同一个位置，虚擬角色的受力反馈居然一次比一次弱，像是在模擬 “肌肉適应”—— 这意味著系统不仅能捕捉动作，还在实时学习用户的行为模式。

“喂，你有没有觉得这练功服的布料质感很奇怪？” 一个戴眼镜的玩家突然说，他伸手扯了扯虚擬的衣襟，“看起来像的，但摸起来更像丝绸，而且……” 他用力一拽，布料居然出现了细微的褶皱，“还会变形！”

阿诺德心中一动，也扯了扯自己的练功服。虚擬布料的纤维纹理在指尖滑动，那种 “似似丝” 的矛盾质感，其实是系统对 “未知材质” 的模擬 —— 当真实世界中没有对应的材质数据时，算法会自动融合已知材质的特性，生成一种 “合理的陌生感”。

这个发现让他后背发凉。寰宇的资料库里，到底存储了多少种物质的物理特性？

就在这时，苏博士的声音突然在会馆上空响起：“接下来，请大家自定义角色外观 —— 这才是『灵境』的真正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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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擬的 “捏脸界面” 突然弹出，千人一面的复製人瞬间开始分化：有人把头髮染成火焰红，有人给自己安上络腮鬍，霍华德甚至把眼睛调成了猫瞳。

阿诺德看著界面上密密麻麻的参数滑块 —— 从眉骨高度到瞳孔顏色，从耳垂形状到手指长度，细到连笑起来的皱纹走向都能调整 —— 刚才的 “破绽”，原来只是系统故意设置的 “新手保护”。

“怎么样，菜鸟？” 霍华德的虚擬形象已经变成了一个绿髮独眼的武士，“要不要我帮你调个『硬汉脸』？”

阿诺德摇摇头，指尖在 “发色” 滑块上停顿片刻，最终选择了最普通的黑色短髮。他需要一个不起眼的角色，方便在人群中观察 ——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 “虹膜纹理” 选项时，还是忍不住停住了。

界面上显示：“支持导入真实虹膜数据，实现 1:1 还原”。

他猛地抬头，看向周围那些正在兴奋调整面容的玩家 —— 他们中的大多数，恐怕都毫不犹豫地导入了自己的真实数据。而这些数据，最终都会流向寰宇的伺服器。

“这才是真正的技术茧房。” 阿诺德心中泛起一阵寒意。寰宇根本不在乎玩家发现 “千人一面” 的破绽，因为他们知道，当自定义功能开启时，人们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容貌、声音、甚至行为习惯，全都 “供奉” 给这个虚擬世界。

当霍华德的绿髮独眼武士在虚擬场地上耍得兴起时，阿诺德悄悄退出了人群。他站在会馆的角落里，看著那些逐渐变得鲜活的虚擬形象，突然明白：所谓的 “破绽”，不过是技术诱饵。当你为发现 “千人一面” 而沾沾自喜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更深的陷阱。

他的加密通讯器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中情局发来的指令：“儘快获取角色自定义系统的底层代码。”

阿诺德抬头望向虚擬的天空，那里正飘过一朵栩栩如生的云。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仅是一套游戏设备，而是一个能吞噬现实数据的巨大黑洞。而他这个拿著操纵器的情报员，在这场技术盛宴里，笨拙得像个真正的菜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