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河下游的芦苇盪深处，苏清瑶的红衣被夜露浸得沉甸甸的，却依旧如標枪般挺直。她望著三艘货船在江心投下的墨色剪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也浑然不觉。身后，二十余名清风寨残部或坐或靠，人人带伤，断裂的刀剑扔在脚边，溅满泥与血的痕跡。

“寨主，赤臂门援兵已到，那吴勇是炼血境，咱们……”心腹陈武捂著渗血的小腹，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跟著苏清瑶闯荡五年，从未见过这般惨败——五十余名弟兄折损过半，连山寨积攒的箭矢都耗了个精光。

苏清瑶猛地转身，红衣扫过芦苇盪的积水，溅起细碎的水。她手中断剑的剑脊映著残月，眼神却亮得惊人：“败了就认栽？当年赤臂门抢我货船、杀我弟兄时，可没给过咱们退路！”她將断剑狠狠插在泥里，剑身震颤著发出轻鸣，“赵崢那老狗把银子看得比命重，吴勇又贪得无厌，这两人本就各怀鬼胎。咱们缺人手，缺兵器，但不缺要报仇的人！”

话音刚落，芦苇盪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陈武瞬间抄起地上的短刀，全身肌肉紧绷，却见三道黑影提著食盒钻了进来——为首的是岔河集药铺的白髮掌柜，身后跟著布庄伙计和李老头的孙子，三人裤脚都沾著泥污，神色却异常坚定。

“苏寨主，我们来了。”白髮掌柜掀开食盒，里面哪有什么吃食，全是用油纸仔细包好的疗伤药粉，底下还压著十几把磨得鋥亮的柴刀，“赤臂门抄了我们的家，抢了我们的钱，这仇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联繫了二十多个被抢的商户和百姓，都愿跟著您干！”

布庄伙计往泥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眼里冒著火：“我表哥是漕帮的，昨晚偷偷送来了三捆炸药和十支火箭，还说能帮咱们联繫下游的水鬼帮——那些人常年在江里討生活，最懂行船的门道！”

苏清瑶眼底瞬间燃起火焰。她蹲下身，用断剑在泥地上快速画出船队的轮廓，指尖在图上点划：“水鬼帮负责凿船，百姓弟兄们带火箭埋伏西岸，陈武你带十个弟兄，用炸药炸断他们的锚链！”她的指尖重重落在主船的位置，语气斩钉截铁，“我去会会吴勇和赵崢，只要缠住他们一炷香，这船就翻不了！”

五更时分，江面上雾气最浓，能见度不足三丈，连船桅都成了模糊的影子。三艘货船的甲板上，赤臂门门徒正轮番打盹，守在货舱门口的赤狼卫也放鬆了警惕，唯有吴勇的船舱还亮著灯——他正对著赵崢送来的和田玉璧反覆摩挲，嘴角噙著贪婪的笑意。

突然，江底传来“咚咚”的闷响，像是有人用木槌狠狠敲击船底。守在船舷的门徒探头去看，只瞥见一道黑影在水中一闪而过，刚要张嘴呼喊，一根带著倒刺的鱼叉已穿透喉咙，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悄无声息地栽进江里。

“不好！有刺客！”另一名门徒的惊呼刚出口，西岸突然亮起数十点火光，火箭如流星般掠过江面，精准射向货船的帆布。“轰”的一声巨响，帆布瞬间燃起大火，浓烟滚滚而起，转眼就將主船的桅杆裹在火海里。

吴勇猛地踹开舱门，钢刀出鞘的瞬间劈飞一支射来的火箭，火星溅在他脸上。他一眼望见西岸密密麻麻的人影，又低头瞥见船底渗出的江水，顿时怒吼道：“是苏清瑶那妖女！快救火！守住货舱！”

赵崢也披衣衝出，左肩的旧伤因动作过猛裂开，鲜血瞬间浸透绷带。他刚要指挥赤狼卫结阵，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主船的锚链突然断裂，船身在水流的衝击下猛地倾斜，门徒们尖叫著摔在甲板上，哭喊声混作一团。

“是炸药！”赵崢嘶喊著，目光扫过江面，却见南岸的芦苇盪里驶出五艘小舢板，每艘船上都站著两名赤裸上身的汉子，正是水鬼帮的人。他们手中握著特製的凿船锤，一下下狠狠砸在货船的船底，木屑与水飞溅，船身的倾斜愈发厉害。

混乱中，苏清瑶如一道红影掠过江面，断剑带著凌厉的风声直刺吴勇面门。“吴副堂主，昨夜没打尽兴，今日再续！”她的剑法比昨日更狠戾，招招直指要害，断剑的缺口反而成了诡异的杀招，每一次碰撞都擦出刺眼的火星。

吴勇被缠得怒火中烧，钢刀舞成一团残影：“妖女找死！”他的炼血境气血催动到极致，刀风带著灼热的气浪，逼得苏清瑶连连后退，红衣下摆被刀风划破数道口子，却依旧不肯退让半分。

赵崢刚要上前支援，却被陈武带著弟兄们死死拦住。百姓们虽不懂武功，却个个悍不畏死，抱著炸药包往赤狼卫身上扑，柴刀砍在玄色劲装上虽只留下白痕，却像牛皮般死死缠住了赤狼卫的脚步，让他们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