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岔河集的青石板路上。
王家大宅的血腥味顺著风缝钻出来,像无形的毒蛇,缠缠绕绕飘出半条街。
巷口那只平日里总爱追著行人吠叫的黄狗,此刻正夹著尾巴缩在墙角,喉咙里滚出细碎的呜咽,连抬头望一眼大宅朱红大门的勇气都没有——昨夜那此起彼伏的惨叫,早把它的凶性嚇没了。
前厅內,烛火在风里晃了晃,將赵崢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满地未乾的血渍上,像一块浸了墨的破布。
他坐在主位的梨木太师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腰间钢刀,刀刃上的血跡还没擦净,黏在指腹上,带著一丝髮腻的温热。他的眼神冷得像寒冬腊月的冰,扫过地上蜷缩的尸体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长老,药材库的门撬不开!青石大门。里面像是有暗锁,弟兄们用了撬棍、斧头,连门缝都没撬开一道!”一名赤狼卫匆匆从前院跑进来,玄色劲装的袖口沾著灰,额角的汗混著血往下淌,语气里满是急切。
赵崢抬眼,目光落在那名赤狼卫渗血的胳膊上,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们都是炼骨期,骨头比石头硬,用拳头砸。”
“可……!”赤狼卫下意识地辩解,话没说完,就对上赵崢骤然冷厉的眼神,后半句话像被冻住似的,硬生生咽回了喉咙里。
“砸!”赵崢猛地拍向桌面,茶盏被震得跳起半尺高,滚烫的茶水泼在地上,溅起的水珠落在血渍上,晕开一小片淡红。
“难道要让我们带著一身伤,空著手回赤臂峰?周门主问起十五名弟兄的下落,你去替我回话?”
最后一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扎得那名赤狼卫浑身一哆嗦。
他知道,赵崢没说假话。
黑风谷一战折了十五名赤狼卫,这是赤臂门近年来最大的损失,周烈本就性情偏激,如今又在衝击炼神境的关键期,要是他们空著手回去,別说他这个小嘍囉,连赵崢都得被扔进刑房,受那“刮骨炼魂”之刑。
二十一打二,打成这样子,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赤狼卫不敢再多言,快步往后院跑。
半个时辰后,一声闷响从后院传来,震得前厅的窗欞嗡嗡作响。烟尘顺著窗户缝钻进来,混著药材烧焦的糊味,呛得人直咳嗽。
赵崢却像是没闻见一般,缓缓站起身,踩著满地血渍往后院走。他的靴子碾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咯吱”的脆响,每一步都踩得格外重,像是要把这满院的血腥都踩进泥土里。
药材库的门砸开了,但是却被炸得粉碎,砖石散落在地上,有的还带著火星,烧得发黑。
里面的货架塌了大半,名贵的老山参、当归、血竭散落在瓦砾中,有的被熏得焦黑,有的还沾著火星,散发著刺鼻的糊味。
两名赤狼卫脸色发黑,看著眼前的场景。
“哼,果然有保护,別愣著了,没破坏多少,好好找,哪怕是半支参须,也得装起来。”赵崢蹲下身,捡起一支被燻黑的老山参,用指尖擦掉上面的灰,露出下面淡黄色的参体。
“这些药材,足够咱们疗伤,还能给门主带份『厚礼』。他现在衝击炼神境,正需要这些滋补的药材,只要把东西送上去,十五名弟兄的事,总能压下去几分。”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折了十五名赤狼卫,这事绝不能善了。
周烈要是发起火来,可不管他是不是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老部下。
而財富,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要能带足够的东西带回去,再把责任推一部分到王家叛变上,最后加上“清剿王家反贼”的功绩,起码能保住一条命,说不定还能在周烈面前討个好。
当天色微亮时,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赤狼卫们已经装了六大袋药材,每袋都有半人高,沉甸甸的,压得布袋口的麻绳都快崩断了。
他们还从王家后院的地窖里搜出了近万两白银。
赵崢让人把这些东西搬到马厩,又让人去通知赤血堂主孙彪,让他带二十名赤臂门门徒来“接管”王家的產业。
“长老,王家的商铺太多,我们走了要是没人管,恐怕会被抢了去。”一名赤狼卫凑上前,低声说道。
他的眼下带著浓重的黑青,嘴唇乾裂,显然是整整一夜没合眼——既要杀人,又要搬运財物,连胳膊上的伤口都顾不上重新包扎。
赵崢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抢?正好。我倒要看看,岔河集有谁敢抢赤臂门的东西。让孙彪把商铺封了,里面的布匹、粮食全部拉回赤臂峰。顺便让他给岔河集的商户传个话,这就是和赤臂门作对的下场。”
他顿了顿,手指在腰间的钢刀上轻轻敲了敲,又补充道:“另外,让孙彪带人去搜那些和王家走得近的商户,就说他们可能和刘胜勾结,窝藏反贼,把值钱的东西都扣下来。记住,动作要快,別等那些人把东西藏进地窖、墙缝里。要是有人反抗,直接按通敌论处,杀了示眾,也好给其他人提个醒。”
赤狼卫领命而去,脚步匆匆。
赵崢站在马厩前,看著堆积如山的財物,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阳光透过马厩的木栏照进来,落在白银和金元宝上,泛著刺眼的光。
他伸手拿起一锭金元宝,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手感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有了这些东西,就算周烈再生气,也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鬼手和刘胜他是不敢再去招惹了。
黑风谷那一战,十五名赤狼卫折在那里,他带著五名残兵逃出来,已经是侥倖。
那两个人的武功太高,又阴险毒辣,实在没法打,他可不想再去送死。
但只要能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他就能保住性命,至於岔河集的百姓会不会活不下去,他根本不在乎。
反正他又不是这里的人,赤臂峰离岔河集有百里之遥,这里的人死活,和他有什么关係?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其他人的死活,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要是鬼手和刘胜看不过眼,想来袭击他,那更好。
他守著这么多財物,又有五名赤狼卫在侧,防守反击可比主动追击容易得多。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绝不会再主动出击,谁爱追谁追,他只想著儘快把东西送回赤臂峰,了结这桩麻烦事。
赤狼卫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孙彪就带著二十名赤臂门门徒赶来了。
孙彪身材魁梧,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下頜,看著格外凶悍。
他穿著一身暗红色的劲装,腰间別著两把短刀,走路时脚步重重的,像一头熊。
得知赵崢的命令后,他立刻带著人往主街走去,门徒们手里握著钢刀,刀身反光,嚇得路上的行人纷纷往巷子里躲,连头都不敢抬。
主街上很快就乱成了一团。
孙彪按照赵崢的命令,先是带人封了王家的商铺。
布庄的朱红大门被贴上了“赤臂门封”的黄色封条,封条上盖著赤臂门的印章,透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粮铺的门则被直接踹开,“哐当”一声巨响,门板撞在墙上,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门徒们衝进去,把粮仓里的小麦、大米往马车上搬,粮铺老板想上前阻拦,被一名门徒一脚踹倒在地,钢刀架在脖子上,嚇得他脸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紧接著,孙彪又带人闯进了和王家有生意往来的几家商户。
南巷的张粮商家,门徒们翻箱倒柜,把粮仓里的粮食搬空不说,连张粮商藏在床底下的几十两银子都被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