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露出一副『你理屈词穷,却还要强行狡辩,真是给秦国丟脸”的表情——“
顾秋不予理会,笑道:“看来张先生尚未明白克己復礼之本质啊。”
“儒家先贤提出克已復礼,是以礼乐规范行为。”
“將外在的礼,內在的德结合,在这礼乐崩坏的天下重建道德秩序,稳定天下结构。”
“但——.
“先贤成功了吗?”
话到此处,顾秋眸光陡然一沉:“当年孔圣困於陈蔡,七日不火食,难道是因为列国君主不愿“克已復礼“?”
“不!”
“是因楚王怕得罪陈侯,晋侯忌惮齐公!”
“分封制下,连圣人安危都成了诸侯博弈的筹码!”
“孔子凭周礼逼齐侯归还汶阳田,十年后这些土地呢?”
“被齐国用三万铁骑重新踏平!”
“齐景公问政於孔子,圣人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可结果呢?”
“齐景公是否採纳?”
张开地:“这....
“没有。”
顾秋:“当今天下诸侯,可有一家遵守克己復礼?”
“也没有!”
“何故?”
“难以推行!”
“孔圣修订六经时,鲁国《诗》用十五国风,楚国《书》刪尧舜篇,一篇圣人典籍,
竟是生出八百张面孔。
“这便是分封制下,政令不通之弊端!”
“分封制下,书不同文,车不同轨,何止克已復礼难以?”
“百家之学,亦莫不如是!”
顾秋看向台下的端木云舟,说道:“不久前,顾某曾拜託医家药王端木先生,为万民著一部医经。”
“可过去了將近一年,端木先生尚未动笔。”
他朝著端木云舟拱了拱手:“先生,缘何?”
端木云舟站起身来,说道:“老夫在查阅各国医经之时,因文字不通,法不同名,以至困难重重,医经难成。”
“譬如,同为寒热之症,秦国一个说法,楚国又是另外一个说法。”
“到了齐国医经,韩国医经,又变了———”
“如此繁杂,本应数月之內可曾的医经,却至今未有寸功。”
“仅查阅一事,就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
“喉。”
“若真能天下一统,书同文,车同轨,刪掉书中那同一事物,却各有千秋之称呼。”
“天下万民,何其辛哉?”
说完,端木云舟衝著顾秋呵呵一笑,坐了回去。
顾秋拱手抱拳:“诸君此刻应当清楚,並非先贤之理有谬。”
“而是在分封制下,先贤理念没有生存空间!”
“若要实现克己復礼,若要实现尚同,兼爱,非攻,若要实现兵家不爭———.
“若要百家学术得以广传。”
“唯有一统!”
“而能实现一统者,唯有大秦!”
鏗鏘之音,振聋发。
贏政瞳孔猛缩!
吕不韦瞪大双眸!
李牧,廉颇,高渐离,紫女,雪女,潮女妖等等,等等——
皆是愜在原地!
张开地愣在当场,想不出任何反驳之语。
许久砰的一声!
贏政猛拍桌案,腾然起身,喝道:“高论!”
“天下一统,唯有大秦!”
殿前广场,那些驻守於此的大秦锐士,亦是齐声高喝:
“天下一统,唯有大秦!”
“天下一统,唯有大秦!”
“天下一统,唯有大秦!”
大秦锐士,以戟顿地。
咚!咚!咚!
铁戟进溅出点点火星,每一次碰撞都仿佛在叩击著时代的脉搏。
那如同惊涛骇浪的『天下一统,唯有大秦”,更是穿云裂石,引得天际盘旋的苍鹰也发出尖锐鸣叫!
吕不韦鬍鬚颤动,一双老手也隨著鬍鬚频率,而颤颤巍巍。
他双眸绽放精光,仿佛又回到年轻之时,那个豪情万丈的岁月!
一国丞相,竟在此刻偷偷流了两行热泪...
这一刻,百家名流沉默了,那些六国的文臣武將也沉默了李牧握紧腰间佩剑,面色凝重。
廉颇看著长案上的酒杯跳动,眸子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最终,他轻轻一嘆:“唉,大势不可逆也..::
而这声感慨,虽只有廉颇一人出声。
可却同时响在了很多人的心里。
大势不可逆也!
雪女轻声喃喃:“天下一统,唯有大秦.....
“这声浪直衝云霄,將会化作无形之力,席捲天下,將旧时的分封制咖锁,彻底击碎!”
紫女眸光灼灼的看向顾秋,眼眸中不知为何,竟是泛起一抹炽热。
而眸光同样泛起炽热的,又何止紫女一人?
緋烟,雪女,大司命,潮女妖,火雨公的两个女儿,都在目光灼灼的盯著顾秋。
眼神中,既有钦佩,又有几分柔情。
但—
更多的还是炽热!
“哈哈哈哈哈——”焰灵姬拍手大笑:“好!顾秋,你说的真好!”
天泽斜著眼晴看了看她:“你听懂了吗?”
“没听懂啊,但我就是知道他说得很好!”
赵姬俏脸上的那股『傲劲』更浓几分,不愧是我的男人!
顾秋警了一眼贏政,心说真不愧是政治智慧前无古人的秦始皇啊·—
这『造势”的水准,实在令人望尘莫及。
仅仅一句话,就点燃了现场的气氛,让一统论深入人心。
经他这么一弄,名家是否出场,能否贏下辩论,已经没了多大意义。
无非就是给反驳之人,找回点顏面罢了·
而在支持之人的眼里,名家若是出场诡辩,就成了一个惹人厌的小丑。
厉害!
顾秋暗暗给贏政竖起拇指,而贏政则是报之一笑,同样冲他竖起拇指,继而坐了回去。
此刻,张开地脸色苍白,额头渗出丝丝冷汗,他转身看向下方,从百家名流的表情便能看出。
一统论已然深入人心—·
喉。
一统?大势?
韩国·亡了!
张开地悠悠一嘆,眼神瞬间黯淡无光。
他衝著顾秋拱手作揖,一句话也没说,默默的退了回去。
第三场辩论结束,依旧是顾秋完胜!
待到现场平静下来之后,一声娇笑忽然响起。
“呵呵呵—”
“此一统,非一统也。”
一个手持宫扇,身材肥胖的女子款款起身,先是见礼赵姬,贏政,顾秋,自报家门。
待顾秋回礼后,她浅笑说道:“敢问长信侯,天下一统之后,当是推行郡县,然否?”
顾秋知道这话里有陷阱,但也只能硬著头皮点头。
毕竟,这是写在一统论里面的。
“然也。”
公孙玲瓏摇著宫扇笑道:“妙哉!”
“周天子分封八百诸侯,而一统论广推郡县。”
“这一郡一县,不也是裂土分疆?不也是分封为侯?”
“所谓一统,岂不是成了孩童换装游戏?”
“一统,非一统也。”
“实分封也,万封也!”
王缩知道自己该出场了,当即起身冷哼:“荒谬!”
“诸侯世袭罔替,郡县长官皆由中枢任免.:
不等他说完,便被公孙玲瓏轻笑打断:“当年齐桓公亦由周天子册封!”
“敢问王大人,从中枢派往的郡守,与临淄城里的齐侯,在“裂土而治“这点上有何本质不同?”
王綰哑然,不知如何应对。
吕不韦见势不妙,连忙接过话茬:“郡守不可私蓄兵马.....
话未说完,又被公孙玲瓏打断:“没错。”
“郡守不可私蓄兵马,统帅之兵不过三千。”
“比起楚王问鼎时的兵甲十万,有著很大差距。』
“可若说差异仅在数目,岂非五十步笑百步?”
“所谓“一统“,岂不是將大鼎熔作万千铜钱分与眾人?”
“敢问丞相大人。”
“这一统之局,岂不是比周天子分封还要碎上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