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长乐宫的飞檐在月色里勾勒出疏朗的剪影。
长乐宫是一座楼宇,罕见的两层构造,上层拓出一方阔大的观景露台。汉白玉栏杆环绕,抬头便可望见夜空星辰。
风穿露台而过,带著殿角铜铃的轻响。
柳月棠望著远处的宫闕,不禁感嘆,原来,这长乐宫望得竟这般远,竟能看到数座宫殿。
雪霽將茶水端到柳月棠身侧,“公主,依奴婢看,皇上已经认定您就是熙贵妃了。”
柳月棠端起熟悉质感的茶盏慢悠悠的吹著,雾气裊裊升起,模糊了她的面容。
“可我现在的身份,只是宗政浅音。”
在澜月时,舅舅就曾对她说过,让她以宗政浅音的身份入宫,以澜月国的公主这个身份入宫。
她沉思了许久,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若是以柳月棠这个身份入宫,等待她的,必定又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宫斗,她仍会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宫墙。
萧衡不会让她走的。
而若只是宗政浅音,萧衡最多只是將她视为替身,即便没了,他也会找下一个替身。
届时,舅舅再想一个万全之计,將自己和玥儿带出来。
想到玥儿,柳月棠心猛地一疼。
也不知……玥儿如今长成何样了?
如今已经半岁了,她应该很会笑了吧?也不知,长牙了没。
想著,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带著惯常的沉稳,却又掺了几分不稳的踉蹌,撞得殿內的门咯吱一响。
柳月棠抬眼望去,只见露台入口已出现一道青白色的身影。
他宽袍大袖在晚风里扫过门槛,带著一身夜露的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缓缓上前。
柳月棠柳眉似蹙非蹙。
他回宫后不仅换了衣衫,还又喝了酒?
柳月棠没有起身,就是愣愣的看著他。
她现在是草原上娇纵的公主,不需要什么礼数。
萧衡一步一步走近柳月棠,暗影落在了柳月棠白皙的脸颊上。
“淼淼,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朕?”
柳月棠声音清冷:“我本来就不认识皇上您。”
她抬起玉指轻轻摩挲著脸颊:“是否我长得同谁相似,让皇上误以为我是她?”
“不是误以为,你就是!你就是!”
“你就是柳月棠。”
萧衡的声音如咆哮一般嘶吼出来,他双手撑在案上,狠狠逼视著她。
柳月棠抬手將鬢边的碎发拢至耳后,將眉眼清晰落入他眸中,盯著他双眼一字一句道:“皇上,您认错了,我是宗政浅音。”
萧衡看著她眼角下方消失的痣,薄唇轻颤:“你以为,你將痣祛了,朕就不认识你了吗?”
“柳月棠!即便你换了一副面孔,朕也能认得你。”
“你的眼神,你的气息,你的神韵,早就刻在了朕心中。”
他靠近柳月棠,两人四目相对,呼吸近在咫尺。
“柳月棠……”萧衡眼眸猩红,声音低沉。
“你骗得了天下人,骗不了朕。这世间,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让朕看一眼,心就乱成这样。”
柳月棠面上波澜不惊,袖中手心却已攥得发白。
萧衡竟这般在乎自己吗?
纵从前她百般付出、演尽深情,他也从未说过这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