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他的生日。
也是那些分散在各地的旧部难得重聚的日子。
想到即將见到的面孔,他阴鷙的眉宇间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情。
“更衣吧。”
他简短道,大步走向內室。
前院戏台上,一班伶人正唱著新编的戏剧。
陆沉舟一身锦袍出现在垂门时。
原本喧闹的庭院霎时一静,继而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明公!”
“將军!”
“老元帅!”
数十名身著便装的汉子推开席案奔来,齐刷刷单膝跪地。
为首的黑脸大汉声如洪钟。
“末將陈大山率剑南道大军。”
“恭祝明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陆沉舟眼眶微热,伸手扶起这个当年的乡野汉子。
如今已是独当一面的剑南道节度使。
“都起来!”
“今日只有兄弟,没有上下。”
他拍著陈大山厚实的肩膀。
“你小子胖了,剑南的伙食不错啊!”
眾人鬨笑间,一个瘦高男子挤到前面,右袖空荡荡地隨风飘荡。
“先登营霍虎,给明公贺寿。”
他用仅存的左手敬了个標准军礼。
“弟兄们凑钱打了把宝剑,望明公不嫌粗陋。“
陆沉舟接过檀木剑匣,打开时寒光乍现。
剑身靠近护手处鏨著“陷阵之志“四字。
正是当年他亲笔题给先登营的训词。
陆沉舟指尖抚过冰凉的剑刃。
仿佛又看见血火纷飞的战场。
看见这个独臂汉子为救自己失去右臂的场景。
眾人七嘴八舌地说著这些年的境况。
他们带来的礼物朴实无华。
王豹带来一坛自家酿的高粱酒,贾三带来一包山里的野茶。
赵云则是带来一把亲手製作的太师椅....
他声音微哑:“兄弟们有心了。”
这话引来旧部们会心大笑。
陆沉舟命人取来珍藏的老酒,亲自给每人斟满。
“第一杯,敬战死的弟兄。”
酒浆倾洒於地,眾人神色肃穆。
如今天下大定。
曾经跟隨他起事的九人,都已是封疆大吏。
陈大山任剑南道节度使。
韩成功任河北道节度使。
刘五河东道,李四郎河南道。
霍虎江南道,陇右道王豹。
沈世龙京畿道,沈世凤关內道。
贾三留守长安,任命为长安太守。
正说话间,门外又传来通报声。
朝中大臣陆续到了。
最先到的是兵部尚书高甲。
一进门就拱手笑道。
“將军,属下来討杯寿酒。”
他是白行简曾经的旧部。
娶了她之后,这批武將就归於黑甲军的阵营。
紧接著吏部、户部、工部的官员们也相继到来。
让陆沉舟意外的是。
一向与武將集团不睦的尚书崔衍,竟然也亲自登门。
“陆將军。”
崔衍拱手行礼,態度诚恳。
“崔某虽为文官,但对將军保家卫国之功一直心怀敬意。”
“今日特来贺寿,还望將军不嫌。”
陆沉舟连忙还礼:“尚书大人亲临,陆某荣幸之至。”
隨著宾客越来越多,將军府渐渐热闹起来。
“这位是陈大山,我的救命恩人。”
陆沉舟向崔衍介绍:“北境之战,若非他捨身相救,我恐命丧黄泉。”
崔衍肃然起敬,向陈大山深施一礼。
“將军高义,崔某佩服。“
陈大山慌忙起身还礼。
不慎碰翻了酒杯,洒了崔衍一身。
在场文官无不色变。
却见崔衍不以为意,反而亲自为陈大山重新斟酒。
“將军请满饮此杯。”
这一幕让陆沉舟有些慰藉。
他原以为文官集团,对他这个武將多有猜忌。
今日看来,倒是自己多心了。
正如王云裳所说。
崔衍与武將集团只是政见不合。
並非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腐儒之辈。
酒过三巡,陈大山喝得满面通红,突然离席跪在陆沉舟面前。
“明公!我有一事相求!“
陆沉舟连忙扶他:“大山,有话直说,跪什么跪。“
“我儿子今年也不小了,想...想投入將军门下当个亲兵。“
陈大山激动地说:“不求富贵,只盼能跟著將军学做人。“
陆沉舟大笑:“这有何难?明日就让他来。不过......”
他故意板起脸:“我训练亲兵可是严格得很,到时候你可別心疼。“
眾人哄堂大笑。
赵云也凑热闹。
“明公,我闺女今年也不小了。”
“您府上还缺不缺丫鬟?“
陆沉舟笑骂:“去你的!”
“你闺女不是许给霍虎的儿子了吗?”
“怎么,想悔婚?“
霍虎立刻跳起来。
“他敢!聘礼都收了!“
......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陆沉舟回到庭院。
只见贾三、刘五、赵云等几个最亲近的老部下还在月下对饮。
“明公快来。”
陈大山招手:“三哥藏了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刚挖出来。”
陆沉舟笑著走过去,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月光下,几个老兄弟勾肩搭背。
谈天说地,好不愜意。
回忆一下过去的时光,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记得吗?那年冬天......”赵云醉醺醺地说。
“怎么不记得!”陈大山抢著说。
“冷得要死,咱们挤在一个帐篷里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