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管城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吴將军!”
“我是刘文功,素敬將军忠勇。”
刘五接过话筒,对著这位对手喊道。
“然天意难违,將军困守孤垒,內无粮草,外绝援兵。”
“犹作困兽之斗,徒增死伤耳。”
“將军岂不闻:识时务者为俊杰?”
“將军若肯解甲归顺,保將军富贵不失。”
“麾下士卒,皆可活命归乡。若执迷不悟......”
传令兵的话语微微一顿。
“一炷香过后,便是此间化为齏粉。”
“望將军三思!”
朔风如刀,刮过被血浸透的焦土。
吴凯站在仅余的残垒之上,目光所及,是四面环绕无边无际的敌军。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心底泛起难以言喻的苦涩。
“將军......”
副將的声音低沉沙哑,带著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弟兄们......弟兄们撑不住了。”
“降了吧,至少给他们一条活路啊。”
这声音如同冰水。
浇熄了那吴凯心头沸腾的热血。
他甚至不敢去细看那些眼神。
那里面是绝望?
是乞求?
还是.....对他主將的怨恨。
“韩副將,你这是在动摇军心!”
一位將领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身旁的將士纷纷握紧手中长槊对准了曾经的长官。
现在他们就想活下去。
谁要是敢阻拦他们,只有拼死一搏。
“活命归乡么?”
吴凯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两下,眼睛茫然地望著灰暗的天空。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看到一张张年轻或苍老的脸庞在眼前晃动。
有同他一起从江南出来的年轻士兵。
也有家族的堂兄弟。
他们曾是活生生的人。
有家,有父母妻儿....
这些兵,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从江南出发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现在回去?
城內那些倚门盼归的白髮父母。
那些抱著稚子翘首以望的妇人。
那些期盼的眼神。
他又有何脸面去见他们?
此刻都化作了无形的利刃,切割著他的五臟六腑。
“吴凯!”
另一个將领的声音咆哮响起。
“你是镇南王麾下的大將!”
“王爷大业尚未成功,岂能屈膝降陆?”
“纵然身死,也要站著死!”
他猛地睁开眼。
深深吸了一口带著浓重血腥味的冰冷空气。
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试图压下喉头的哽咽,对著身旁的几位將领说道。
“传令下去.....”
“想活下去的,放下武器出城投降。”
说完这句话,吴凯如同骨头都被抽走,瘫软地躺在了城墙上。
“將军,那您呢!”
“是啊,將军,我们要走一起走!”
吴凯摇了摇头。
眼神望向了南方,仿佛想把目光越过山头,看到自己的家乡。
“你竟然真的投降了?”
“你对得起王爷的养育之恩吗?”
吴凯拔出腰间的匕首,几位將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环顾了一眼眾人,冷声说道。
“兵败管城,凯.....”
“自认无言回去面对乡亲父老。”
“只能以死相抵,来世再报王爷大恩。”
“诸位將军都是王爷的族人.....”
“可愿与我一同上路?”
几位將领面露难色。
要自戕拉著我们干嘛!
我们都还没有活够,投降就投降唄。
最少命令又不是我们发的。
吴凯冷笑了一声,他明白了。
“我主在南,不可使我面北而死。”
言罢,他跪在地上。
面朝南方,自戕於城头。
隨后身边几位亲信也跟隨他的脚步接二连三的倒下。
镇南士兵投降,黑甲军进城接防。
刘五走上城头,看著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用上好的棺木,送吴將军尸体回江南。”
“连同身旁这几位忠义之士。”
他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吴凯的身上。
隨后行了一个军礼,赵云和陈大山紧跟其后。
陆迟不解。
明明吴凯都要抓住他,以此威胁父亲了。
为什么叔伯们还要给他敬礼呢?
赵云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句话也没说。
巡视了一番管城,一名士兵匆匆来报。
“刘將军,那些镇南军將领如何处置?”
刘五皱著眉头询问:“他们是何人?可调查清楚。”
“投降的士卒说,都是靖南公的嫡系中人。”
“平日在军中作威作福,毫无建树。”
“就连投降之日,还在指责是吴凯將军无能。”
他又追问道:“那吴凯呢?”
“吴凯早年是个混混,因为受了靖南公一饭之恩,故而投身镇南军。”
陈大山愤恨接话:“嫡系中人尚不能以死明志。”
“吴凯捨生取义,若是放了他们,回到江南后指不定会说些什么。”
赵云在一旁頷首:“大山说得对!”
“他们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来军队中就是镀金的。”
“倒是可惜吴凯跟错了人。”
刘五沉思,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位对手。
这段时间以来的博弈,他非常佩服吴凯的一些排兵布阵。
实中有虚,虚中有实。
他有无数次可以下死手的机会,但是偏偏要活捉。
由此可见,对方確实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
“杀了吧,为吴將军送行。”
“今日休整,联繫韩成功、陈服,我部已占领管城。”
“回稟明公。”
“吾军势如破竹,东都洛阳郡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