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谢氏府中后院,谢道和谢道粲两人正坐於三层小楼窗前,桌案上摆著一鸡首壶,芳醇的香味正从壶口不断逸散出来。
两女各举著青瓷杯,相对而饮,谢道微,谢道粲却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
谢道粲提起鸡首壶,给谢道和自己杯子斟满,晃著手举杯道:“阿姐,再喝!”
谢道皱眉道:“你喝醉了。”
谢道眯著眼,“谁说的,我没醉!”
“我都要嫁人了,开心得很!”
“倒是阿姐,今日那王謐过来,你怎么不出相见啊?”
谢道眉头微,“我去见他做什么,又不熟。”
“胡说!”谢道粲道:“我前日还看见姐姐在写他做的那首诗!”
谢道淡淡道:“只是诗,与人无关。”
谢道粲明显不信,哼哼两声,醉意上涌,“不过阿姐就別想了,叔父明显是不想和琅琊王氏扯上关係。”
“你知道吗,谢小小前日从姑敦给我写信来了。”
“她根本不想和王珣和离,心中满是怨哀伤之语,但这又如何,她还能做什么?”
谢道默然,谢小小便是谢安女儿,前岁刚嫁给王珣,但谢安却对王珣极为厌恶,一直想要女儿离开王家。
谢道粲又倒满酒杯,然后一饮而尽,“咱们也是一样,都是叔父手中的棋子罢了。”
“阿姐,你最好期待王凝之比那王謐强得多,不然以你的心气,怕是要难受了。”
谢道將酒杯放到嘴边,冰冷清冽的酒水从她的嘴唇流入舌尖,搅动几下,然后从喉咙汨泊而下,流入腹中,寒气顺著脊髓而上,直入天灵,让谢道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
她望著远处天边的云彩,低声喃喃道:“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北风为琴雪作歌,千樽难换半响醉。”
王謐回到家中別院,见自己几位贴身婢女还在忙忙碌碌清点贺礼,出声道:“你们辛苦了。”
“我一会要去南康公主家,帮我找些合適的礼物。”
先前他袭爵的时候,桓氏派人过来送过礼,如今桓氏府上主人是南康公主,所以王謐回礼,要亲自送去,以示尊敬。
这种时候,青柳君舞接触士族较少,反倒不如桃华思霜和翠影映葵了,四女嘰嘰喳喳商量了好一会,才找出四份礼物来。
王謐一看,皆是风雅物件,不由赞道:“选的不错,换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合適。”
桃华说道:“其实这四物並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但若使用贵重之物,南康公主看多了好东西,也未必看得上眼。”
“其实郎君如果捨得,送几幅名贵字画,倒是好些。”
“只不过南康公主能看得上的,怕只前代家主书房中那几幅,送出去实在有些可惜了。”
王謐想了想,笑道:“为什么不送,人是活的,字画是死的,本来就是为了送礼的。”
他带著桃思霜进了书房,选了两幅分別写著老庄和佛经的字,彼时建康士族女子,
多有信佛信道者,王謐也拿不准南康公主更喜欢什么,乾脆各选一样。
他让两婢將礼物封好,又选出先前两件,都送到了马车上,思霜出声道:“郎君要我们跟著吗?”
王謐想了想,说道:“这次算了,万一南康公主看你们合意,开口跟我要人怎么办?”
“当然,你们要是想要去也行,毕竟桓氏可是如日中天,对方又是长公主,比在王氏可要好多了。”
两女连连摇头,齐声道:“我们还是跟著公子。”
她们心照不宣对视一眼,脸上一红,吃吃笑了起来。
王謐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伸手在两婢脸上捏了一把,在两婢娇嗔声中,笑著坐上马车,出门去了。
以王謐的身份,其实是有资格在建康城內坐牛车的,但王謐嫌弃牛车速度太慢,何况现在建康城中,盛行攀比之风,高门士族同样是乘坐牛车,为了凸显身份不同,便想著从牛车装饰上下功夫。
这些牛车在礼制范围內极尽奢华,以漆画轮轂,用惟慢遮挡车顶四周,车厢两侧有精美栏杆,用大量金银铜饰物装点,甚至有装点太过的,牛都拉不动。
王謐极为討厌这种攀比之风,所以他乾脆乘坐简简单单的马车,不多时他便赶到桓氏府上,给门卫递上名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