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齐认真聆听,心中默记。这冷板凳正是翰林官的起点,也是考验。能否耐得住寂寞,將基础打牢,直接关係到未来的发展。
具体分工时,状元陈文翰因其名次最高,依例被授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品级高出半阶,直接参与更核心的文稿起草工作,起点已然不同。
榜眼和秦思齐这位探,则同为编修。秦思齐被分派跟隨一位姓王的修撰学习。
王修撰是前三甲的进士,在翰林院已熬炼了近十年,才升至修撰之位。
脸上难得见到笑容,近乎刻板,但对学问一丝不苟,对经史子集、朝章国故可谓烂熟於心。初次见面,只是淡淡看了秦思齐一眼,说了句:“多看,多听,多学,少言”,便丟给他一沓前朝《实录》的草稿,要求他逐字校对,並標註出任何存疑或需要考证之处。
工作无疑是枯燥的。整日埋首於故纸堆中。
王修撰虽严厉,但每当秦思齐提出確有见地的问题时,他也会难得地多解释几句,往往能切中要害,让秦思齐茅塞顿开。
翰林院中,人才济济。除了他们三位新科鼎甲,还有不少往科的进士、通过考选留下的庶吉士(类似於见习翰林),以及眾多资深的学士、讲官、侍读、侍讲。
这里匯聚了天下最顶尖的文学之士,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每日午间歇息或散值前后,庭院中、廊廡下,常可见三三两两的官员聚在一起,或討论经义,或品评诗文,或閒谈朝野趣闻。
气氛看似风雅和谐,但秦思齐敏锐地察觉到,这片清贵之地,也並非纯粹的象牙塔。
官员之间,存在著微妙的等级、资歷乃至派系分野。状元陈文翰因其耀眼身份,自然成为眾人瞩目的焦点,身边总不乏主动结交、攀谈的同僚,其中不乏一些背景深厚、家世显赫之辈。
陈斋翰似乎也颇为適应这种眾星拱月的氛围,言谈举止间,自信从容。
秦思齐因探身份和尤为出眾的容貌,也颇为引人注目。
秦思齐知道低调做人是最好的选择。將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每日清准时到院点卯,下班准时散值离去。
每日更多的是主动查阅更多相关资料,以及过往歷史。閒暇时,向院里那些学问渊博的老翰林,聊聊过往朝堂大事,秦思齐大多数倾听,生怕多说触碰了什么禁忌。没事时候,也会应同年进士之约,主要是名单上的进士相聚。
慢慢发现,看似谦和的讲官,实则与礼部尚书关係密切。翰林院中看似不起眼的某次人事变动,背后可能牵扯到部院之间的权力博弈。
秦思齐对这座玉堂之署的理解,每一个看似平淡的职位背后,都可能连接著一张巨大的权力网络。
关於翰林官的上升途径,秦思齐也从周侍读的讲解、同僚的閒谈以及那捲册子中,逐渐清晰起来:
常规考满升转,与其他官员一样,翰林官也需经歷三年或六年一次的“考满”(绩效考核),根据业绩(如修书数量、质量,差遣完成情况等)决定升迁、平调或降黜。通常,编修、修撰需经数年磨礪,才有可能升任侍读、侍讲(从五品或正六品),进而爭取成为某房、某馆的负责人。
特简与陛见,这是翰林官最大的优势所在。因身处禁廷,常有接触皇帝的机会。若因才华出眾、奏对得体,或因修书、讲经等表现优异,获得皇帝特別赏识,可能被特简(破格提拔),直接授予重要职务,如詹事府官员(太子属官,未来帝师)、六部郎中甚至更高级別的官职。若能担任经筵讲官,更是简在帝心的捷径。
外放歷练,许多资深翰林官在升任中级职位(如侍读、侍讲)后,会被外放为地方官,如知府、道员,甚至省级的学政、布政使、按察使等。这种外放,名为歷练,实为积累地方行政经验,为日后回朝担任部院大臣乃至入阁拜相奠定坚实基础。这被视为一条培养全能型高级官员的经典路径。
留院专精,也有一部分翰林官选择长期留在院內,专攻学问、修史,最终可能成为掌院学士、大学士,或以学问大家名世,虽实权或许不及外放者,但社会地位清高,备受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