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体作坊雨后春笋冒出来,文件里那句允许农民自理口粮进城务工经商,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广大农村的潜能。
短短几天,陈光明的办公室就成了风暴的中心。
以往只敢偷偷摸摸接点零活的裁缝、懂点木工活的老匠人、有点小聪明的二道贩子—
他们纷纷揣著文件精神和积攒多年的念头找上门来。
“陈厂长,您看我行不?我就两口蝴蝶牌缝纫机,想专门给您厂子做点代工上的纽扣缝纫,您要多少我就做多少!”一个邻村的老裁缝道。
“陈老板,我想包点塑胶袋子印——小机器我和我儿子自己能搞.”这是看准了塑编社订单激增的势头。
更有甚者,直接拿出地图:“陈哥,我盯上隔壁县城外围一个废弃粮站的地块了,价不高,离你码头不远。”
“我想按你那个供销点样子,也建个小的杂货批发部,专门进销塑编袋的附属小五金—”
这分明是要复製陈光明的供销网络。
除此之外,光明製衣厂作为乡里甚至县里的標杆,陈光明被巨大的订单和合作请求包围了。
那些之前还在观望是否加入代工点的村子,支书直接带著公章和村民代表名单来了,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生怕名额满了。
曹主任拿来的名单迅速拉长,从十几个点翻倍激增。
乡里,甚至县里一些经营不善的小集体企业,大多是一些被淘汰的轻工社、服装社负责人也找上门来。
態度卑微却目標明確。
愿意接受改制或整体打包承接光明製衣厂的订单。
陈光明敏锐地意识到,兼併或者租赁这些有现成厂房、稍加改造就能投入生產的企业,比自己从零盖厂房快得多。
他迅速让王会计制定接收標准和成本核算方案,准备吃下几块现成的肉。
“王会计,方案好了吗?”陈光明沉声问道。
“在整理最后一批数据!”王会计抬起头,擦掉额头的汗珠,他的算盘打得飞快,纸张哗哗作响,“接收標准初步定好了,厂地面积至少500平、设备残值评估不低於三成、工人团队能通过技能考核。”
“成本核算显示,买下一家中型服装社的费用,比咱们自建新厂省一半时间,盈利周期缩短三个月。”
陈光明点了点头,那份一號文件的白纸黑字还在他脑中迴荡,扩產能不再是试探,而是大举衝锋。
“好,立刻启动!”
“余安,你带几个人去,今天就跟红星的负责人签意向书,告诉他们,光明製衣厂全盘接管订单,工人待遇翻倍,但生產线必须按咱们標准改造,三个月內完成磨合。”
他顿了顿,“文件护航,谁敢趁机抬价,咱们直接绕过找下家。”
余安应声而出,办公室顿时腾出空间。
陈光明转向林雨溪:“媳妇,代工点的新名单拉长了,咱们得分批次处理,先让曹主任协调第一批紧急扩点的张庄粮仓场地,今天就安排老赵支书带技术员过去培训工人,记得,贴文件复印件在墙上,让乡亲们看见党的支持就是靠山!”
林雨溪点头记录。
產能扩张像齿轮般转动,每一环都不能停歇。
接下来的日子,三家村和周边乡镇彻底变了天。
政策春风吹过,陈光明的光明製衣厂和塑编合作社成为风暴眼。
厂房內外车水马龙,供销点货如轮转,而扩张的每一步都踩准了歷史的鼓点。
兼併小企业的行动如疾风骤雨。
余安当天便率队开赴红星服装社。
这家集体企业曾是镇上的大厂,但设备老旧、管理僵化,工人们早盼著改革。
车间里,陈光明亲自到场验货。
一排排老缝纫机锈跡斑斑,但机芯尚好,就如他前世记忆那样稍加保养就能运转。
红星厂长老刘搓著手赔笑,“陈厂长,有您的代工订单和文件撑腰,大伙儿总算有奔头了。”
陈光明没废话,现场敲定买卖合同,工人全留,订单由光明厂统管。
余安带技术员连夜调试机器,老缝纫机在润滑油和巧手下喻喻復活。
仅三天,红星厂產能翻倍,代工点名单又添一员猛將。
消息传开,更多小企业闻风而来。
马屿镇轻工社的负责人上门时,陈光明正和王会计核算成本。
轻工社有现成印刷机,適合塑编袋的印工序。
陈光明拿出代工清单,“订单保证,但质量必须达標,你们社调20人给光明合作社做辅助工。”
协议当场签字,设备当天调运。
短短一周,製衣厂產能激增30%,塑编袋日產量从5万条跳到8万条。
县里特批的三十台友谊牌缝纫机也到了,但这远远不够!
陈光明盯著仓库里飞速消耗的布料库存,“必须解决设备瓶颈!”
他霍然转身,“大姨父,你今天就带余安北上!”
大姨父正看著手里快揉碎的名单。
这是林会计通过电话秘密传递的几个北方国营大厂內部联繫人。
大姨父抬头,眼中精光闪烁,“那些厂子仓库里积压的老铁疙瘩,该见见光了!”
“对,就是扫荡这些机器!”陈光明道:“捡能用、能改的二手好货,林会计给的几个关键人,带上我们的通行证一”
他抓起桌上那份还散发著油墨香的一號文件复印件,用力拍在大姨父手里,“白纸黑字,最高指示!”
“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倒买倒卖,这是响应號召,搞活设备流通,支援农村商品生產!”
他转向余安,“你看机器的眼光我信得过,核心部件、基础结构必须给我把好关,锈可以擦,油可以加,但机芯要是废的,一抬也不要!”
“明白,厂长,专盯机芯和传动!”余安用力点头。
“钱带足了吗?”陈光明问管帐的王会计。
“都备好了,按你吩咐,能撬动至少五十台半新机或者一百台老机翻新的量!”王会计迅速回应。
“不够!”陈光明手一挥,指向窗外车水马龙的厂区,“看到这势头没?这仅仅是开始!”
“告诉对方,有多少能吃下的好货,我们光明製衣厂现款现结,有多少吞多少,价格可以谈但设备状况必须如实!”
大姨父和余安连连点头。
送走风风火火北上的车队。
陈光明立刻抓起电话摇到平阳县城。
“林会计吗?我陈光明!”
话筒里传来对方带著笑意的回应。
“刘科长那头,得请再使把劲了!”陈光明开门见山,“上次提的飞跃牌新机门路,还有那家刚投產的温州本地民营缝纫机厂精工牌了,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