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北闕甲第传来了消息,燕王刘旦身体不適,所以被一大早送入未央宫中。
一同被带走的,还有广陵王刘胥。
可昨夜,刘旦还在府中摆酒,宴请王公大臣。
一系列的事情表明,事情不一般。
“外面,是什么情况?”
汉帝躺在榻上,看上去很虚弱。
昨夜,当刘进派人传递消息过来之后,汉帝大吃一惊。
一直知道燕王胆子大,却没想到,竟如此胆大妄为。
他立刻命郭率羽林军前往蓝田接手寿氏田庄。
同时又下旨,命蓝田县连夜冲入寿宅,把寿家上上下下共三百余口全部送入大牢。
隨后,汉帝又命人把燕王刘旦和广陵王刘胥连夜抓进未央宫,丟进了掖庭狱之中,並命令未央宫卫严加看管,任何人不能接触。即便是刘旦和刘胥,也是分开关押。
正午,郭回宫復命。
寿家田庄仍在清查之中。
別的不说,只那五百无面人,便费了一番手脚。
郭在看罢了战场后,也暗自感到心惊。
平舆候,果然不似表面上看的那么和善。
只看遍地的尸体,他就能猜出,刘进一定是下了死命令,竟然没有一个活口。
当然,有活口也没用。
无面人·—·
经过检查,郭可以確定,长陵邑外袭击刘进的那些无面人,和寿家田庄的无面人是同一批人。
玉山苑书房里的信件里,虽然没有留名。
但经过检验,应该就是燕王那边的信函——··
这燕王想要搅浑长安池水,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就算是郭,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敢去打李广利的主意。
是,李广利有点废。
但他却是汉帝非常看好,並委以重任的军中大佬。
这种事一旦发生,不管李广利死活,太子刘据和军方,定然会出现极深的矛盾。
要知道,军方在卫霍故去之后,虽然保持中立。
但私下里,很多人还是有些偏向於太子。
刘旦,这是想要断了刘据的臂膀啊!
他匆匆整理完了证据,便返回长安,把所有物品,都送到了汉帝的书案之上。
“生子,应置於齐鲁之地,以感化其礼仪;置於燕赵,果生爭权之心!
听完了郭的匯报,汉帝忍不住仰天长嘆。
“早知如此,朕便不会把旦送往右北平。』
“陛下.—·
“郭,不必再说了。”
汉帝摆了摆手。
他好像一下子衰老了很多,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变得虚弱起来,
“进那边如何?”
“平舆候没有说什么,非常配合。他还提醒老臣,贰师將军此次回京,
行程和路线竟然全部走漏-—---怕贰师將军身边,也有细作。老臣已派人连夜提醒贰师將军。”
“这个混小子,这么大度?”
汉帝忍不住笑了。
“既然如此,贰师將军得多出点血才是。回头替朕给李广利带句话,此次多亏了朕的皇太孙,否则他必有大祸。”
“老臣遵旨,这就派人——·—
郭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陛下刚才说,皇——.“
“皇太孙!”
“老臣明白。”
皇太孙和皇长孙,一字之差。
但其中的含义,却有天壤之別。
皇长孙,只能说明你是皇孙,也许有继承大统的机会。
但皇太孙—·
那就表明,汉帝已经下定了决心。
太子之位將无人可以动摇。
而太子之后,接替皇位的人,也只有可能是刘进。
除非刘进未来作死。
比如谋反啊之类的事情。
否则,就算是刘据想要换人,朝中的王侯公卿也都会反对。
当然了,如果刘进能够掌控朝堂。
就如同汉帝这样的威望,那他也有可能成功。
但是,太子能做到如汉帝那般的功绩吗?
汉帝不认为他能做到。
同样,郭也不这样认为—·
他心里,快活的想要唱歌。
因为刘进皇太孙之位的稳固,也代表了郭之前对刘进的投入,不再有任何问题。
“对了,老臣已经让皇太孙去解决孙纵之了。”
“他能明白朕的意思吗?”
“呵呵,以皇太孙之聪慧,想来没有问题。”
“那就好!”
汉帝刚刚起来的精气神,又有些委顿了。
“进,回来了?”
“昨夜便已经返回长安。据老臣的鸛雀传信,皇太孙很疲惫,一回家便睡著了。”
“也是苦了这孩子。”
汉帝道:“朕乏了,你先退下。”
“对了,与皇后说一声,让她不要再担心了。
还有,与太子宫那边也说一下——----对了,朕与进的礼物,他可喜欢吗?”
“喜欢!”
郭回答的斩钉截铁。
“据鸛雀传信,皇太孙见了陛下的礼物之后,便把那西域女子赶到了王姑娘那里。”
“哈哈哈,朕就知道,堂堂皇太孙,怎会喜欢那些长得稀奇古怪的女子汉帝说著,一阵剧烈的咳嗽。
“替朕给旦和胥传一句话,问问他们:知罪否?”
“喏!”
汉帝闭上了眼晴,沉沉睡下。
郭轻手轻脚,退出了寢宫。
“郭令,陛下·—..”
卫子夫一直守在外面,见郭出来,忙迎上前来。
“皇后放心,陛下歇息了。没甚大事,只要睡一觉便好。
不过,老臣却要提前恭喜皇后。恭喜皇后,贺喜皇后。“
郭这没头没尾的道贺,让卫子夫有点迷糊。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好端端有什么可以道贺呢?
她也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
因为郭半夜找汉帝的时候,汉帝就在椒房殿休息。
郭轻声道:“刚才陛下亲口承认,平舆候是皇太孙。“
“皇太孙就皇太孙,有什么可道贺。他本来就是———“
卫子夫突然间,闭上了嘴巴,惊喜看向了郭,
“陛下承认进是———.皇?”
“皇太孙。”
郭轻声道:“怕旨意很快就会发出,说不定此次祭祖大典,平舆候皇太孙之位便可確定。”
卫子夫听了,忍不住笑了。
身为皇后,她当然明白皇太孙和皇长孙的区別。
此前,她可能还会担心太子的位子。
可皇太孙一旦確立,太子之位便再也无人能够动摇。
这,这这.——.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
天晓得卫子夫这些年来,提心弔胆,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皇后?
后宫之首。
又如何?
太子不稳固,皇后的位子便不会稳固。
为此,她曾想过无数个办法,弄清楚汉帝的心思。
包括请让皇后,包括请让太子·——·
虽然汉帝一直说,太子不会改变。
但卫子夫,依旧不放心。
现在,皇太孙確立——·
“倚华。”
“奴婢在。”
“去太子宫,与太子妃说一下,问问她王翁须和李姝哪个合適?亦或者她还有別的想法。”
“太子妃?”
倚华一愣,但马上也露出惊喜的表情。
她看向了卫子夫。
见卫子夫点头,她也忍不住笑了。
谁能想到,半年之前那个还鬱郁不得志的史皇孙,如今竟得了皇太孙之位。
也只有如此,史良娣才会正式成为太子妃。
卫子夫早有这个打算,却苦於汉帝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现在———·
“皇后,我这就去找太子妃道喜。”
“倚华,正好老臣也要去太子宫传话,咱们就一起吧。”
“郭翁请。”
“倚华姑娘请!”
长安,尚冠后街。
孙纵之从昨晚开始,眼皮子一直在跳。
响午,他得到了消息,燕王和广陵王被请入未央宫中。
他这心里,就砰砰直跳。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縈绕。
但,发生了什么事?
孙纵之感觉不妙。
他一直想要试图和燕王刘旦取得联繫。
却发现燕王府,已经被羽林军包围,根本无法靠近。
他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但,出了什么事?
莫非,寿西长那边发生了意外?
他有心想要去右扶风府与王欣联繫。
但得到的回答却是,王欣一早就去了太常。
太常,也在未央宫。
而且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如果是参加朝议-—----哦,右扶风虽然是两千石,却没有资格参加朝议。
而且就算是朝议,他也该回来了。联想到燕王和广陵王被送入宫中,孙纵之知道,出事了。
长安不能再停留。
必须马上离开··
孙纵之立刻回到了住所。
可前脚刚进门了,他就闻到了屋子里,有一股非常浓郁的血腥气。
这房子,是燕王委託寿西长在长安城中,秘密置办的一处產业。
除了寿西长之外,也只有燕王知晓,
孙纵之立刻知道事情不妙,但他却没有回身,而是在门口站立片刻,嘆了口气,迈步走进了房间。
地上,有血跡。
他留在这里的两个剑术大师,却不见踪影。
苦笑一声,他整理了一下衣冠。
而后在席榻上坐下。
“罪臣孙纵之,甘愿受死。只请陛下看在罪臣愿意坦白一切的份上,饶罪臣一家性命。”
从偏房里,走出几人。
“你也知罪该万死,何必自行了结?”
说话的人,年纪不大,有的出乎孙纵之的意料。
“陛下,不需要罪臣的口供?”
“陛下怕脏了耳朵。”
“我———”
孙纵之张了张嘴,突然间仰天长嘆。
“纵之十五学剑,而是习文,原以为能搏一个出人头地,奈何未逢明主。此计,出自王孺之手。而王孺如今在右北平,持有燕王虎符,且与左谷鑫王壶衍往来密切。请陛下儘快处置王孺,若被王孺知晓,势必会勾结壶衍为祸燕地。”
说完,他仓唧拔出佩剑,至於颈上。
“陛下,罪臣知错了!”
说完,他手上一用力,便抹颈自。
尸体扑通伏在了案上,鲜血瞬间把书案上的竹简帛书,染成了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