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也让刘德的眼睛,灼灼放光。
“真能做出君侯所说的那种纸吗?”
“我觉得,至少八成可能。”
“听上去,好像不错———-君侯打算製成之后,献於陛下?”
“肯定要献的!”
刘德,眸光一暗。
“不过工艺我要保留,我想把纸张制出后,便做一工坊。嘿嘿,到时候可以供给关中,输送往山东各地。有了纸张,读书便不需要再抱著厚重竹简,也无需再使用那些帛书——-——-纸张出来后,可以书写,可以绘画,一定会被天下读书人喜爱。”
嗯?
刘德抬头,眸光再次闪烁。
“君侯很缺钱?”
“缺,谁不缺钱?你別看这司隶校尉有朝廷给予俸禄,可单靠俸禄,怕是也难让下面的人尽心尽力,得时不时给予些赏赐,也能提振精神。还有,
我那虎豹营骑,马上就要满员了。之后的整备、训练,都需要钱。那可要我自己出钱呢。”
刘进把手里的粑粒吃乾净,擦了擦手。
他嘆了口气,对刘德说道:“陛下信任我,令我组建虎豹营骑。但一开始便说好了,虎豹营骑是我的部曲,所以一应开销,需要我自行解决-—----之前,皇后帮我筹集了一些。短期之內不需要担心粮餉。可我总不能一直依靠祖母帮忙吧。”
“那倒也是。”
刘德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转。
“路叔对这刘侯纸,也感兴趣?”
“哈,若刘侯纸真如君侯所言的那般美妙,谁又能不感兴趣呢?君侯真若造出刘侯纸,便是天下儒生之福音。莫说我了,便是我那老大人,也会十分高兴的。“
“一起?”
“啊?”
“我是说,咱们一起搞?”
这个···
刘德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看得出,他很心动。
“我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大的糕点,得有人一起合作。別的不说,就说刘侯纸造成之后,如何贩卖到各地?我想多找几个人,等刘侯纸工艺完全成熟,便把工坊设立各地,让刘侯纸彻底普及开来。我想过了,鲁王世子刘庆忌,我得拉他过来。”
“为何要找他?”
“齐鲁之地,儒生最多,也是未来刘侯纸售卖的重点地区。有鲁王世子协助,咱们可以在齐鲁之地,很轻鬆站稳脚跟。而且,如果將来有人想要抢夺,刘庆忌也可以为你我之臂助。”
刘德注意到,刘进用的是“你我』或者『我们』。
他,突然笑了。
“君侯,高明。”
“有兴趣吗?”
“当然!”
刘德相信,刘进拉他入伙,可不会是为了什么宗室之情。
他刘辟强是大宗正。
而大宗正,又是楚王后裔。
楚王刘交,是高祖皇帝刘邦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大汉帝国的缔造者之虽然楚王一脉传至第三代刘戊时,因七国之乱被除国,但楚王的后裔仍在延续。
刘辟强,便是红懿侯。
而刘辟强的宗亲,也有很多侯国,大部分在楚地。
宗室也有派系的!
刘辟强这个派系,不是很显赫,但任何人都无法轻视。
哪怕是中山王系、河间王系,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都比不得楚王一系。
因为,楚王系是坚定的汉帝支持者。
楚王加上鲁王····
刘进便可以轻鬆把刘侯纸推进到楚地和齐鲁之地。
加上刘进为司隶校尉,检查七郡,那么三辅、河南再加上河东河內,便有了基础。
这些地方加起来,几乎能占居天下七成以上的读书人。
是读书人,就会用到刘侯纸。
如此庞大的市场,刘德怎会不动心?
他深谱黄老之道,也清心寡欲不假。
但是,正如刘进所言:谁不缺钱?
哪怕他刘德,也常会为钱发愁——·
“君侯所言当真?”
“这又何作假。”
“不瞒君侯,家大人府中,就有精於造纸的匠师———·原本是少府的匠师,后因年迈告老,被大人招揽。其实,大人对此也颇有兴趣,一直在尝试著进行改进。”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傢伙的家底儿很厚!
刘进嘿嘿笑了起来。
“路叔可以与叔祖商议一下,若有兴趣,咱们便可以继续推进。”
“好,我今天回去,便会有大人商议。”
刘进,轻轻鬆了口气。
昨天晚上,他想到了刘庆忌。
刘庆忌的老爹也是个风雅之人,一定会感兴趣,
所以一大早,他便写了封书信,派王翁须去史家,而后通过史家,和刘庆忌联繫。
刘侯纸,可以为他提供大量財富。
同时,也是他拉拢別人的一个路子。
刘据的同盟,太少了!
卫霍集团隨著卫青过世,实力暴减,
虽然益州有个卫广,但身居一隅之地,很难给予卫霍集团帮助。
卫伉,感觉很废。
卫不疑—----太岁之名传遍长安,註定了他不可能成为卫霍集团的主心骨。
卫登也是。
他们都缺乏足够的凝聚力。
可以说,卫霍集团到现在没有彻底散掉,多亏了卫子夫在位,勉励维持可卫子夫毕竟是女人。
她的號召力和凝聚力,远远不如卫青和霍去病。
或许,未来的霍光能撑起卫霍集团?
但他那股子矫情劲儿··
刘进觉得,他未必会愿意接手。
刘德、刘庆忌!
宗室一系,暂时不再考虑。
公卿大臣?
刘进觉得,他现在不必拉拢。
毕竟汉帝还在,他动作太大,说不定会引起怀疑,
別看汉帝现在宠爱他。
想想卫长公主,也就是刘进的姑姑。
汉室之中,唯一一个拥有盐邑食邑的人。
盐邑啊!
那是何等的宠爱。
可结果呢?
还不是被汉帝赐死。
卫长公主死时,原主已经长大。
在他的记忆中,汉帝赐死卫长公主的时候,史良娣等人都被嚇得瑟瑟发抖··..·
卫长公主最初是嫁给了曹襄,也是刘节的婆婆。
曹襄死后,卫长公主二嫁。
嫁给了一个叫欒大的方士。
结果,那廝是个骗子,在汉帝面前各种吹牛,骗取了不少钱財,最终被汉帝发现,处以腰斩之刑。
后世网际网路上,各种小科普,说卫长公主被腰斩。
还说卫长公主也死於巫蛊之祸,乃无稽之谈。
以刘进从原主记忆里得来的信息:欒大被杀,绝不是简单的吹牛诈骗。
估摸著,他干了什么触犯了汉帝底线的事情。
联想到他方士出身,也有可能涉及巫蛊。
卫长公主属於那种很温顺的女人,在家靠爹妈,嫁人靠丈夫。
性子软,很温和。
这是史良娣对她的评价。
所以,刘进猜测,卫长公主估计是知道欒大干了什么。
但她没有阻止,甚至有可能还帮著遮掩,这才触怒的汉帝。
否则,以汉帝对她的宠爱,不至於痛下杀手,赐她一死-——
而且,卫长公主的死,並未波及曹宗,也就是刘节的丈夫。
也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所以,刘进不打算在朝堂上拉拢人。
倒是曹宗··
刘进准备拉拢一下。
曹参的后人,汉初册封的列候中,少有的能一直延续到现在,並且始终圣眷不减的勛贵之一。
其他——.
比如张良。
比如樊会比如陈平.·—.
被除爵的除爵,没落的没落。
所以,从某种程度而言,曹宗也是勛贵的代表。
值得拉拢。
大舅子拉拢妹夫,天经地义的事情。
相信,曹宗也不会拒绝!
刘进和刘德各有心思,大殿里便沉寂下来。
突然,脚步声响起。
黄霸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下官见过君侯。”
他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也正常,刘进已经让他看好李爽,结果李爽却死了。
这也让一心想要大展拳脚,在仕途上再进一步的黄霸,感到顏面无存。
“调查的如何?”
“已经调查清楚,李爽是被府中佐史张庆所杀。”
“哦?”
“据狱神殿的徒隶交代,张庆昨夜突然出现在狱神殿。由於狱神殿目前缺少狱丞管理,所以徒隶们也就没有阻拦。之后没多久,张庆就走了。天亮前,李爽被人发现,死於房中。下官隨即派人前往张庆家里,张庆一家已不见了踪影。”
刘进,深吸一口气。
本打算再找李爽打听一下壶青的事情,看样子是不可能了。
“此皆下官疏忽,还请君侯责罚。”
“矣,这件事与你无关。”
刘进摆了摆手,沉声道:“你才来司隶校尉多久?那张庆在你之前,便已经在这里做事。我都没有觉察,更別说你了----长史能为我问出李爽口供,已是大功一件。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咱们便不要再追究谁的错。此事,
便交由你处理。”
“下官,定竭尽全力。”
黄霸,鬆了口气。
同时,心里更多了几分感激。
平舆候果然是重视我。
既然如此,我便更不能让平舆候失望,
示意黄霸坐下,刘进扭头,看向了刘德。
“路叔,看样子咱们这司隶校尉之中,藏了不少老鼠啊。“
刘德,也阴沉著脸。
关於司隶校尉所配置的佐吏,是他一手完成。
如今出了一个奸细,等同於是说,他刘德的失误。
刘德怎可能善罢甘休。
“我会配合长史,全力清查。”
他咬牙切齿道:“若不把那些老鼠一只只揪出来,刘德愿意辞官。』
“辞你个头,你走了,便多了一个人的公事。我手里如今本就人手不够,你別给我添乱。”
“我——”
刘德露出了羞愧之色。
“清查可以,但不要大张旗鼓。咱们这司隶校尉才设立,根基犹不稳固-----再加上死了人,佐吏们怕也都是惶恐不安。这时候大张旗鼓的清查,
谁还有精神做事?”
“那怎么办?”
刘进向黄霸看去。
黄霸道:“此事也简单,佐吏加起来不过几十人,只需根据名册,私下里暗中调查一下,便能有一个大概的判断。之后再入佐吏,小心一点便是,
路叔不必担心。”
“那,好吧!”
“等杨回来,我会让他协助你们。
刘进又吃了一个炬妆,起身说道:“他有过目不忘之能,正可以大展身手。这件事,就慢慢的进行。下面的人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別乱了咱们自己的阵脚。”
“喏!”
刘德和黄霸都站起身来,躬身应命。
巫蛊之事,暂时告一段落。
但刘进很清楚,也只是暂时。
江充及其身后之人,不会就这样结束。
这样子结束,便等於前功尽弃。
不管他们最终是什么目的,但有一点,刘进非常清楚,那就是他们会继续针对太子。
不禁是太子,还要加上他!
而宫中,也会平静下来。
相信江充,也要拼命的斩断和宫中的联繫。
朱安世失踪的事情瞒不过太久,也许这个时候,江充已经得到了朱安世失踪的消息。
他,会做出什么动作来呢?
有点头晕!
一定是用脑过度的原因。
彼其母婢之,上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几个月来用脑频繁。
今天的长信宫,很安静。
王翁须没有过来,留在家里陪伴李姝。
刘进觉得,有些寂寞。
王翁须在的时候,他有时会觉得吵闹。
但她不在———·
他又有些想念,
女人,真tm让男人神魂顛倒的生物!
把匯总过来的卷宗看了一遍,没有什么特別的事情。
刘进的思绪,便从司隶校尉这边,转移到了虎豹营骑那边。
史玄来信,他带著马群已经过了武功县。
估摸著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他就会返回奉明。
嗯,马匹有了。
军械早已准备妥当。
一应粮草辐重,也都送入军营。
八百羌氏,估摸著明日就会返回奉明。
可以先拉练一下。
这些时日为他们补充身体,开销也不小了。
而且,两千多汉子聚在一起,必然会有诸多问题出现。
刘据已经让张贺送信过来,说是无且另有任命,所以不会前往虎豹营骑就任。
无且?
应该是可以信任之人吧。
系统提供的线索里可是提到了他。
他奉太子之命杀了韩说。
也就是说,他对刘据应该是很忠诚。
否则,他也不会杀了韩说,那可是按道侯!
歷史上韩说是否为京兆尹?
刘进不太清楚但可以確定的是,韩说一定是汉帝的人。
杀了韩说,死路一条。
达感觉这么久了,太子身边终於有一个可说是刘据的心腹之人。
当然了,还有一个张贺。
至於石德?
刘进不相信他!
为了保全性命,不惜挑唆太子起兵造反。
这tm是你一个太子少傅应该做的事情吗?
是,当时刘据的局面很难。
但他始终是汉帝的几子,而且汉帝也没说要杀他。
就算太子宫里发现了巫蛊又如何?
汉帝的態度尚不清楚,就仓促教唆太子起兵,让他们父子相残?
这是一个读书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可恨,杀不得那石德!
慢著,好像杀了,也就杀了。
谁知道是他刘进的手笔?
而且,死了石德,刘据可能会很伤心。
却不会再有人能说动刘据起兵,
把所有的问题都在刚出苗头的时候解决。
只要刘据不起兵造反,哪怕真的是发生了巫蛊事件,汉帝始终会给太子留一线生机。
至少,他和母亲,还有王翁须他们,不会有危险。
刘进想到这里,忍不住搓起手掌。
不是不可以的哦!
石德死了,短期之內不会有人取代他在刘据心中的地位。
所以——
刘进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午饭后,刘进便翘班了!
待在长信宫里,好像也没什么事。
今日长安解禁,被封印了近十天的长安城,即便有风雪阻挠,也一定会非常热闹。
“霍禹,陈毋疾!”
他唤了两人,然后又换了衣装,便溜溜达达,从掖门离开。
“君侯,咱们去哪儿?”
“转转,隨便转转!”
刘进兴致勃勃的在前面走。
陈毋疾则嘀咕道:“可是我还有好多文书未能·—.“
霍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蠢货,文书什么时候都能处理,坐在那大殿里,怎有隨君侯出来散心重要?”
“可文书也重要啊,我得整理出来,给君侯批阅呢。”
“你没看君侯都溜出来了,你还想让他批阅?”
陈毋疾看著走在前面,兴致勃勃打量周围的刘进,想了想,便闭上了嘴h
长安的街道,已经被清扫过,
但道路仍很滑,不时可以看到有人正行走间,噗通一下便四脚朝天。
也让不少人露出了笑容。
解禁了!
生活可以正常了。
路边的店铺,也都纷纷开张。
看得出来,那些掌柜的也都的狠了,所以都走出店铺,招揽过往的客人欢笑声,叫卖声,还有交谈声—·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长安变得再一次鲜活起来。
全无前几日,那般死气沉沉的光景。
这才是生活!
刘进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隨著这一幕幕鲜活的景象,竟慢慢的消散了,平静了!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云诡波,如果没有那么多的阴谋算计,他一定会很开心吧。
正经人,谁又愿意天天生活在那种刀光剑影之中呢?
“餵?”
正走著,刘进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指著路边一家酒肆,疑惑问道:“这是新开的酒肆吗?』
“是!”
霍禹上前回答道:“是一个胡姬开设的酒肆,好像刚开业,我前几天路过时还没有。”
酒肆中,传来了胡乐声。
门口一个芦棚,棚下垒砌了一排酒。
酒坫中,温著酒。
一股带有浓浓果香的酒味,在空中飘散。
是葡萄酒!
刘进忍不住来了兴致,扭头对霍禹两人道:“走,我请你们吃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