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鸿臚那边没有什么交集啊——..“
刘进苦思冥想半响,也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殿下,咱们上车再说吧。”
冯奉世轻声道:“明日要不要去奉明一趟?”
“去奉明作甚。”
“殿下接下来,便要任职司隶校尉-—----短期之內怕是无法关注虎豹营骑,总要与赵侯说一声才是。”
“嗯,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
说著,刘进便登上了马车。
突然他停下来,扭头看著冯奉世。
“殿下,还有什么安排吗?”
“三郎走之前,似乎曾与我说过,他帮我找了蛮夷邸的人。那个人,叫什么来著?”
“王吉?”
“对,就是王吉。”
刘进一拍额头,连连点头。
“著人与王吉说一声,待我从奉明回来,请他吃酒。“
“喏!”
冯奉世连忙答应。
“现在回去?”
“不,去作俑坊。”
“作俑坊?”
刘进从袖中,取出那把蛇剑。
“我想去见见那个铁匠。』
冯奉世顿时兴奋了。
“殿下不说,我险些忘了,我也正想要找他,打造一把兵器。
“你要他打造什么兵器?”
冯奉世看了一眼蛇剑,轻声道:“我想让他为我打造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宝刀!”
汪清纯没想到,今天会如此忙碌。
前日来了一个客人,给了他一张图,让他打造一副犁耙。
一开始,汪清纯並未觉得有多么困难。
但真要开始製作的时候,他才发现,有诸多问题。
那客人也来了!
他看上去风尘僕僕,衣著也很普通。
只是,他脚下那双官靴,却表明了他的身份。
此人来之后,便拉著汪纯青说起了他那副犁耙。
由於缺乏准確的数据,他虽然尽力的进行描述,但汪纯青仍是一头雾水“客人,按照你的说法,这个犁的犁壁至少要增加一倍,要加宽才行。
还有这个犁鏵的设计,也有点不太对劲。按照你说的那样,这个犁鏵的份量可是很重。”
“我知道,我知道!”
那客人也有些苦恼起来。
他手舞足蹈的解释道:“我需要用它推出深一尺,宽一尺的犁沟,但如果这样设计,怕是一个人难以使用。我是希望你能够想想办法,看如何才能做到我所说的这种要求,同时减轻重量,能够用两三人,甚至一个人就可以操作这个犁耙。”
“这个,我弄不来。”
汪纯青苦笑道:“我就是个铁匠,客人要我依葫芦画瓢我可以,但要我改进.”
“是啊,是啊,我知道!”
那人不停挠头,头髮也隨之飘落了许多。
他也知道,这件事有点为难汪纯青,可如果他不能先打造出样来,便是递交少府那边,一样用处不大。弄不好,少府那边还会觉得是他故意刁难,
置之不理。
两人,继续討论著。
说实话,汪纯青已经有点不太想再討论了。
但客人给的钱多啊!
一个犁耙,一鎰金。
他怎地都要耐著性子,和对方继续討论。
“你那上面的楼子作甚用?”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用来播种,这样就可以加快播种的速度,也能减轻农人的辛劳-----
,你是谁?”
客人隨口回答。
但话出口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去。
却见一个青年站在他身后,正好奇看著他的图。
在青年身后,还站著一个武士。
看上去,非常健壮。
“我是来找汪匠作说事情,看你们討论的热烈,所以就过来看看。这,
是犁耙?”
“我称之为耦犁,是我设计出来。”
“耦犁?”
刘进眸光一闪。
胜之书里,提到过这个单词。
並且,还进行了改进,並且有十分详细的数据记录。
这人是谁?
他心里好奇务必,撩衣蹲下来,指著那图纸,开始滔滔不绝。
刘进指出,这图纸的一些错误,並且说出一些数据,让那人眼中异彩闪烁不停。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他兴奋起来,然后也开始滔滔不绝和刘进討论起来。
此人的农学基础非常扎实,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有胜之书帮助,刘进根本搭不上话。
胜之书中,有耦犁的详细解释。
刘进说著说看,突然闭上了嘴巴,
“说啊,继续说啊,我觉得你这个思路非常正確。”
“敢问郎君,可是名叫赵过?”
那人愣了一下,看看刘进,露出疑惑之色。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你认识我吗?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果然是他!
胜之书里,提到过赵过这个名字。
之前,史玄也曾推荐过他,说他对农事非常了解。
史玄离开长安之前,曾说等他回来会介绍给刘进。
但没想到·—··
“你不是去陇右勘查了吗?”
“阿?””
赵过立刻意识到,对方不一般。
他去陇右勘查土地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便是官署里的同僚,也大都不清楚。
赵过站起身,退后两步。
“敢问郎君何人?”
不管是言语还是仪態,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此时的赵过,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官员。
刘进笑道:“赵郎勿怕,我叫刘进,乃皇长孙,平舆候,司隶校尉。之前我曾与人打听过赵郎,知赵郎精於农事。本想著过一段时间赵郎回来时,
与赵郎结识。却不想如此巧,我今日来找汪清纯,居然遇到了赵郎,实乃幸甚,幸甚啊!“
赵过,呆愣住了。
而汪清纯,也一脸茫然。
刘进这个层次,还真不是他们能够接触。
特別是汪清纯,根本不清楚平舆候,司隶校尉是什么职务。
但他听懂了一件事,皇长孙!
“草民拜见皇长孙。”
他慌极了。
他就是个铁匠,在长安打铁为生。
平日里见到最大的官员,便是作俑坊的市监。
皇长孙,开玩笑的吧!
而赵过这时候,也反应过来。
“我想起来了,史三郎?”
“哈哈,正是!”
“啊,臣赵过,参见平舆候皇长孙。”
他一下子醒悟过来,眼前这个青年,是他这辈子都未曾见过的大人物。
“不要多礼,汪清纯,你也起来吧。”
刘进让二人免礼,而后对赵过道:“我寻赵郎多时,今幸与赵郎相见也是上次註定。呵呵,不过还请赵郎稍候,待我与汪清纯说完事情,咱们在找地方详谈。”
“谨遵君侯皇长孙之命。”
赵过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吏,没有什么名气,更別说背景。
皇长孙找他,也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连忙退到一旁,心里仍砰砰直跳。
汪清纯的情况比之赵过更加不堪。
他看到了门外的马车,以及二十名手持兵器的扈从,在门外守候。
腿都在打颤,发软。
刘进见状,笑了。
“別紧张。”
说著,他从袖中取出了那把蛇剑。
“你打造的?”
“啊?”汪清纯愣了一下,待看清楚那把短剑,露出惊讶之色,忙回答道:“回稟皇长孙,此剑名蛇,正是草民打造。却不知怎地在皇长孙之手?我之前铸成此剑后,便与我一亲戚那边售卖-—----皇长孙殿下,敢问这把剑,有何不妥吗?”
“哈哈哈,哪有不妥。”
刘进哈哈大笑起来。
“此剑甚好,我甚爱之——-前几日,我便凭此剑斩杀数名贼人,非常何用。”
没有不妥就好!
汪清纯鬆了口气。
但隨即,他疑惑问道:“那皇长孙殿下找草民何事?”
“我观你铸剑之能,故而今日前来有一句话问你:可愿为我效力?”
“阿?”
“陛下命我开府,如今百废待兴。你有如此本事,正应为朝廷效力,多造好兵器。我欲在魔下设立一匠作司,想请你过来。你若愿意,我便与你一个匠作官身。”
匠作官身?啥意思?
汪清纯一脸茫然。
倒是赵过一旁听懂了,不由得露出羡慕之色。
刘进开府,那必然直属汉帝所辖。
所以那司隶校尉的品秩,至少是千石以上,甚至可能达到两千石,比擬九卿。
那他手下的属员,最少二百石!
想他赵过,辛苦多年,也不过是一个六百石的品秩。
“汪清纯,还不赶快谢过殿下。你只要答应,从今以后,便有了官身。
“官身?”
汪清纯脑子里,仍是一锅浆糊,
“你好好考虑,若愿意,便在后日卯时,到长信宫点卵。
对了,知道长信宫吗?”
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充斥汪清纯的大脑。
他还是很迷糊,但却知道长信宫。
於是,他连忙道:“草民知道。”
“知道就行,记住,后日卵时,可早到,不可迟到。”
“草民知道,后日卯时,可早到不可迟到。”
“记住了?”
“草民记住了。”
“就这样吧,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咱们后日见。”
刘进说完,便看向了赵过。
“赵郎,可有閒暇?”
“啊?”赵过愣了一下,旋即道:“有,有,有!下官隨时听候殿下的吩咐。”
“那,隨我走吧。”
“喏!”
就这样,刘进带走了赵过。
而汪清纯仍站在店內,呆呆发愣。
不一会儿,荆娘来了。
她给汪清纯带了饭食。
可进门之后,却见汪清纯傻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荆娘,顿时慌了。
她放下手中餐食,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汪清纯的手。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
汪清纯呆傻傻道:“我很好啊!”
突然,他清醒过来,猛然抱住了荆娘,放声大笑起来。
“荆娘,荆娘,我们要发达了!”
“夫君,你——.”“
不等荆娘说完,汪清纯快步走到门口,把门关上。
他扭头,看著荆娘道:“你知道,刚才谁来了吗?“
“谁?”
“皇长孙。”
“啊?”
“就是陛下的孙子,长孙—.
“你疯了吧。”
荆娘走上前,摸了摸汪清纯的额头,“不热啊?夫君,皇长孙怎么会来这里?”
“我一开始也不信,可是—”
汪清纯抑制不住內心的兴奋,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当他说完,荆娘也听懂了。
“夫君,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確,千真万確————-我,我还给皇长孙磕了头呢,你看。”
荆娘,有点相信了。
她颤声道:“所以,你要做官了?”
“我听皇长孙的意思,是这样的--要不然,那位赵郎君也不会喊著让我谢恩。”
“我我我,你你你——·
荆娘语无伦次起来。
昨晚,她和夫君还在八卦那些公人。
可一眨眼,夫君竟然要做官了!
眼泪,的流淌下来。
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
当年故乡灾荒,她隨著汪清纯来到长安谋生。
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家业,这里面有多少艰辛,有多少苦,她自己心里清楚。
可现在,日子要变好嘍!
“荆娘,你怎么哭了?』
“我高兴地!”荆娘破涕为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笑道:“夫君,好日子要来了?”
“嗯,好日子,要来了!”
汪清纯大声回答。
隨后,他又呢喃自语道:“好日子,要来了!”
赵过,就是个十万个为什么。
一开始,刘进还好。
但隨著二人的討论越发深入,从耦犁到楼,从楼到土质,从土质到种植—·
也亏得有胜之书盯著,否则刘进还真不一定能顶得住。
即便如此,到后来他也有点说不清楚了。
胜之书的內容,几乎被他用尽了。
可是赵过的问题,仍层出不穷。
不行,得加快完成司马迁的那个任务了。
即便是有胜之书的支撑,刘进终究不是农学家,
与赵过这种奔走在田硬之间,熟知农事的人相比,他最多是在理论上领先一点。
而且,不多。
要想让赵过这种人死心塌地,你得有真本事。
而且,你得在他的专业上压制住他,否则很难让他真正归心。
从胜之书的內容上来看,成书的时间应该距离现在不是太远。
所以,刘进虽然蒙过一时,却蒙不过一世。
《齐民要术》,应该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刘进没听说过胜之书,但却知道齐民要术。
那是中国歷史上,非常著名的一部农书。
此后,有梦溪笔谈和天工开物。
但那两本书,对於这个时代而言,过於遥远。
生產,科技,物资,文化等各方面,於汉代来说,差不多如同有一道天堑。
刘进所作的,只能是加快越过天堑的速度而已。想要一而就,那需要更多的时间。
“我之所以知晓这些,是因为此前曾看过一部农书?”
“农书?”
“若赵郎有兴趣,回头我著人刻录一卷与你。”
赵过闻听,喜出望外。
“可以吗?殿下真的能把书借与我?”
“赵郎,相信你也看清楚了,进与农事,只是兴趣使然,若非胜之书,我怕是根本无法与你交谈。那书与我,最多是增加了一些见识。但与赵郎,確能猛虎添翼。”
“赵过,多谢殿下。“
“相信史三郎之前与你说过,我在找你。”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我有一块地。”
“哦?”
“我还有一些奇妙的种子,能够增加粮食的產量。”
“啊!”
“我愿以胜之书相赠,请赵郎为我种植那些种子,看是否如我想的那样神奇。”
“听——..”·
“有问题吗?”
赵过挠了挠头,头皮屑扑乱飞,甚至飘进了桌上的酒杯里。
也亏得这个时代,还是以分食为主。
若大家在一张桌上吃饭的话,那么刘进可就要呕吐了。
“下官很想为殿下效力,可问题是,下官如今在桑大夫手下做事,怕是抽不出身。“
“桑弘羊?”
“正是。”
“此事简单,我会与桑大夫谈论此事。我不需要你调任来我的司隶校尉,因为我觉得,你来司隶校尉未免可惜。你的专长,在於农事,你的兴趣,也在农事。
帮我种地吧,如果那些种子能够如我所想,我汉家百姓便不会再受那许多的苦难。“
华夏老百姓苦啊!
五千年,是一部辉煌的文明史,同时也是一部苦难史。
而苦难的根本,除了人为之外,便是粮食。
如果.——·
刘进真诚的看著赵过。
“赵郎,若此事能够成功,你我都將名留青史。此乃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的好事。”
赵过被打动了!
他没有再纠结,而是起身躬身一揖。
“臣,愿意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