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著张问的质问,刘元浩看了眼刘府大门。
他的耳力极好,隔著老远就听到自己那个死鬼老爹在堂中哼唱戏曲。
面露难色的摸了摸自认为性感的小屁屁,上次屁股被开瓢的经歷让他终身难忘!
正想著要怎么圆谎,回头却看见了同样面露难色的秋。
此时的秋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从她说漏嘴的那刻起,就一直颤慄个不停。
虽然刘老爷说过谁说漏嘴就要重罚,但最多不过赶出刘府。
刘老爷的『心善』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不会有皮肉之苦。
但很显然,让秋如此颤慄的並不是刘老爷嘴中所谓的重罚,而是因此被赶出刘府!
对她来说刘府还有著让她情有独钟的某个人。
如若她真的被赶出刘府,那么以她身份的卑微,余生恐怕难有机会再同那个人再续前缘。
这对她来说非常重要,比刘元浩眼里他的性感小屁屁还要重要得多。
但那傻愣愣却又鬼点子多的袍衣少年可猜不透女孩的心思。
他只是简单认为秋不想挨揍罢了。
內心的某块地方被无意间触动,寧可自己挨打也不希望女孩挨打的他並没有意识到这份非同寻常的情感。
於是刘元浩把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
对他来说最多就是挨顿毒打!又不是第一次挨打了!
想到这里,第一次感受到责任二字份量的少年一把扯过张问和秋的手,没有解释便拉著他们就往刘府跑。
已经木訥的他们机械般的被牵著跑起来!
女孩仍旧不知所措,而那个木訥的小书童则有一种感觉...
一种再也见不到自己娘亲的感觉...
几人没跑几步,就撞上在刘府大门门口拄著扫帚的小豆子了。
没等小豆子反应,刘元浩一个箭步就要往里冲!
小豆子这才缓缓反应过来,张著手就要拦住这几个有些眼熟但又和府中的任何一个对不上號的『疯子』们了。
“哪来的乞丐?这里是刘府!饿疯了是吗!敢这样乱冲?信不信我叫人打折你们几个的腿!”
被小豆子强行拦下的刘元浩有些烦躁,鬆开牵著秋的左手不费什么力气便把高他一个个头的小豆子拨开。
小豆子只是叫『小豆子』,体格可一点儿不瘦弱,他是个实打实的成年男性。
虽称不上多么强壮也绝不是一个寻常少年能够轻鬆推开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涨红了脸的小豆子还想抵抗那股推力,但就像是被一堵墙给挡住了,任凭他如何用力那堵『墙』却丝毫没有动摇。
“连你少爷都不认得了?快走开!我有急事!”
“少爷?”
原本还想嘲笑一番眼前的乞丐,但被他那熟悉的声音吸引。
的確是少爷的声音,但平日里穿金带银的少爷怎么会是眼前这个满身泥泞披头散髮的疯子?
再说了,过早的时候,他可看见少爷一身孔雀袍衣出门...
等等...孔雀?
小豆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披头散髮的疯子穿著的土褐色袍衣上好像真绣了一只孔雀哎?
见他还在犹豫,那疯子直接把挡住前脸的乱发拨撩到后面,露出那张沾满土腥的脸...
真是少爷!
“少爷!您怎么弄成这样了?我这就叫人去烧水备衣!”
小豆子懵了,他从没想过那个富丽堂皇的刘府少爷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明明早上见他出门还好好的,不过短短一天就从富贵的公子哥变成了街边人嫌狗弃的乞丐模样。
饶是他来这刘府已经有些年限,却也摸不清这个奇葩公子哥的路数。
“不用!我还要去见老爹,你忙你的吧!”
“好的少爷。”
看著『乞丐』少爷身后的一男一女小豆子不由得胡思乱想。
那女的应该是少爷的贴身丫鬟了吧?真是个奇葩的地方,不过是一个家奴,却对她那么好。
在心里吐槽完这个的小豆子又看向另一个。
这个就更厉害了!
对家奴好的主子也不是没有,但是对一个卑贱的伴读书童好的和自己的至亲一样我倒是头一回见!
讽刺归讽刺,不过是下人的他可没閒工夫想那么多,如果不做好自己该做的,可是隨时有人愿意顶替他!
在刘府当下人的差事算得上半件肥差了,和其他大家族不一样,刘府只是把他当下人。
其他名门可是真真正正的把他这种『下人』当『牲口』!
而『牲口』和『人』是不一样的。
刘府內的其他人看到了刘元浩这几个人的窘迫,没多少脑筋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肯定又是少爷在什么地方惹了祸。
只要是远远的看到他们的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不是怕少爷,而是怕老爷!
只要在这府上待过几月的人都知道少爷有多会惹祸上身,而老爷揍起他来又有多么嚇人!
比起其他富贵人家,这里算的上离奇古怪了。
...
今日寅时天还没亮的时候刘老爷就收到了来自逐鹿的信件,对於逐鹿的信件他都是让专人连夜送来的。
好天气的时候不到半旬光阴便能把逐鹿的信件送到阳平,坏天气时最迟也不过半旬又一天便送来了。
“老子了这么多银子,跑了那么多关係,总算起到了点作用!”
他今日心情很好,因为信中说逐鹿那边局势缓和。
不出意外,明年春暖开日便是他那朝思暮想的好大儿凯旋之时。
想到自己又能带著两个儿子去看望老婆子,別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笑著笑著突然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妈的!怎么把孙子给忘了?真该打。”
一想到能带著两个儿子和孙子去看望老婆子,刘老爷的嘴都合不拢了。
“说起来,老婆子还没见过咱孙子,老婆子...”
不知不觉就动了情,情到深处,这个年近甲的老人竟抹起了眼泪。
“你真他妈没福气啊,看不到这个家,儿孙满堂的模子了...”
刘老爷抬头就看到天上有一片云像是老婆子的模样,等他擦乾净被泪水糊模的眼睛才发现,天上哪有什么云,耀光悬空、万里无云...
“死老婆子...”
刘老爷是个听风不知风,听水不知水的人。
“听那些老道士吹嘘,这地府一息抵得上凡间一年,你要是没等我一个人先去投胎,我...我...”
刘老爷涨红著脸,儘管自己天天揍的亲儿子见他如同见到活阎王。
但对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他怎可能捨得打骂?
儘管已经天人永隔,但他还是捨不得,他怕老婆子在天上看著他呢!怕等他下去了,老婆子不理他呢!
“我咒(揍)死你!”
话音刚落,刘老爷就听到扑通一声膝盖著地的声音。
至於为什么能听出来这是膝盖著地,这便是常年累月的听力练习得出的反应。
循著方向看去,堂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泥人』。
其中的一男一女正跪著,跪在最前面的那个正是为首的那个,披头散髮的样子,看不清脸。
他的后面跪著的好像是个女孩,也是半身泥巴,只有脸乾净些,头髮还是束著的。
站著的那个则一直低著头不知道在看哪里,佝僂著的变扭,像个罗锅多年的老人。
“爹,能不能不要打屁股?上次我趴著躺了三天三夜才从炕上下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还没开口,自己那死鬼老爹就要揍自己,没跑了,他肯定都知道了!
刘元浩无奈的低下头准备挨打。
“老爷!不关少爷的事,都怪秋多嘴!只要您別把秋赶走,您要怎么罚秋都行!”
刘老爷还没从刚刚的回忆缓过神来,突然间面前就多了三个泥人。
为首的那个人声音很熟悉,竟让刘老爷心底平白生出许多无奈的感觉。
他看不见最前面的和最后面的两个人的脸,只好看向中间那个女孩子。
中间那个,那不是秋吗?
那叫自己爹的这个...
“你!你你你!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你!你是要气死我吗?”
刘老爷刚刚还在缅怀著夫人,这边的逆子立马又惹出新的么蛾子,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气昏了头。
“不为你老子我的脸,也要为老刘家爭脸啊!你这个小畜生啊!就不能让你老子我省点心吗?我才刚刚不禁你的足!你就带著问儿他们去玩...”
想到这里,刘老爷气不打一处来,抓起身旁的茶杯就往那逆子身上砸去!
“居然跑去玩泥巴!你都他妈多大了!跑去玩泥巴!三岁小孩都不玩泥巴了!你!你!”
语无伦次的刘老爷瘫坐在椅子上,或许是上次先生的教诲被他铭记,他觉得这逆子就算再调皮捣蛋也不能跑去玩泥巴。
“你给我说实话!你们这到底怎么弄的?”
刘元浩接住了那盏没有茶水的空杯,那杯盏摔在他身上,因为有锦袍做缓衝並没有摔坏。
他接过杯子之后,很自然的放在自己的旁边。
“我没带他们去玩泥巴...”
怎么...这死鬼老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低著头的泥巴少年眼珠子快速打转!不由得邪魅一笑。
“那你给我一五一十的全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