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看到刘元浩只是抱著张问在那里哭,也跟著算是鬆了口气。
“你叫张问对吧?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呢?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方法?你知道你家公子有多著急么?”
她看著湿漉漉的刘元浩心疼极了。
对於张问?一个卑贱的伴读书童,连家僕都不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二弟,你给大哥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是刘府里的人吗?不可能吧?他们不会干这种事,那就是外面有人欺负你,你给大哥说,大哥帮你出气!”
说著就要吩咐秋去找小豆子,让他把自己的佩剑取过来。
“大...少爷,不是的,我就是一不小心掉河里去了...”
张问决定扯一个谎,而今天发生的事,会被张问深埋心底。
他现在知道了除去娘亲之外还有人在乎自己。
除去眼前的刘元浩、秋之外,应该还有人才对,那个人是谁?他想不起来了,不过他觉得被人在乎的感觉暖呼呼的。
暖呼呼吗...
“他妈的!这破桥我早说了要修护栏!这里的县令就是不听!老子弄死他!”
刘元浩把张问扶起来后,哭腔著就要发作,却被张问拦住了。
“少爷!不关县令大人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失足了,谢谢少爷救了我。”
“谢我做甚?不是我救的你,我...我...我也不会水!”
刘元浩原本还想糊弄过去,毕竟在他眼里大哥连水都不会,还叫个屁的大哥。
“救你的是他们。”
糊弄不过去,不如坦坦荡荡,反正脸已经丟了,不过张问可別想凭这个不认自己这个大哥!
想通过后,刘元浩指了指人群中的几个湿答答的汉子。
“不用谢,不用谢,我们也不该在背后说你的不是,小兄弟多多得罪了。”
那几个汉子正是刚刚在张问背后戳脊梁骨的几个人。
他们可嚇坏了!没想过这孩子不过打趣了几句就去寻短见!
好在自己几个閒著没事,刚好看到了张问跳河。
要不然真要死了人,这几个人晚上都睡不著觉,生怕张问变成鬼来找他们,也算是做贼心虚吧。
“谢谢你们救了我...”
嘴上道著谢,但看著那几个汉子自认理亏的样子,心里却挤满了不解。
张问那扭曲的世界观一下子崩塌了,一时间只觉得內心茫然,不知所措。
明明不过一面之缘,看样子肯定很討厌我,为什么又要冒险涉水救我?
一个孩子如同一张白纸,什么事是对的,什么事是错的,他分不清。
因为这个世界本就不分对错,这一切只能是有人去引导、去疏通。
而张问,从小便没人教导他,他的娘亲也只有每逢除夕才会去看他,於是『环境』便成了他的第一任老师。
在他的童年里,那个狭小的山中小村落,只有资源匱乏带来的人欺人和剥削。
这一切的『不合理』在张问眼里便成了『理所应当』。
“如果你觉得这么做不对,那你便醒过来吧。”
不知道为何,脑海中突然出现这样的声音。
但是张问知道,他所认识的世界,包括他自己,一直都还在那个小山村中。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睁开』了眼睛。
“原来,我一直都没有好好的去看过这个世界...”
已经不在盲目的他,眼中看到了一个可能没那么美好,但却依然动人的新世界!
没错!这个世界当然凶恶!却也良善...
这一刻,冥冥中某些东西被改变了...
张问的『道』开始延伸分支,一条条『道』纵横交错,逐渐的完善、圆满。
终於!道途完善,勾勒出只属於他的崭新未来!
一旁的秋看著刘元浩那副真切的模样不禁回忆。
自己在受人欺负默默哭泣的时候,也是少爷帮自己出气的,自己喜欢的不正是这个从来没有自视高人一等的笨笨少爷么?
哎呀!討厌!什么喜欢!只是有好感罢了!
秋的脸红扑扑的,一脸开心的傻笑起来,不过这种发自肺腑的感觉,是没有丝毫的掩饰。
而这一切,都被一旁的李家大小姐看在眼里。
为什么刘元浩会这么关心这么一个外人?还有这个丫鬟,不就是个小丫鬟吗?凭什么能和我平起平坐?
但为了不在刘元浩心中留下坏印象,她选择默不作声,哪怕內心有万分不解,表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作为李家的三女,李芷若上面还有著两个哥哥。
除去很少能见过几面的大哥和那个始终厌恶自己的父亲之外,就只有二哥对她的关爱了。
至於哪个在她出生之后『莫名』疯癲的母亲?
早已经被父亲悄悄的暗中『处理』掉了。
这件事给了李家三兄妹不小的打击,从李夫人的葬礼结束后,李家三兄妹便和父亲决裂了。
从小在这样的压抑环境下长大的她,早早的失去了人的真诚和良善。
如果不是学会拋弃到这两样东西,她早就死了。
所以,无时无刻不带著『面具』的她没法理解刘元浩为什么会对一个下人如此关心。
这个丫鬟也是,不过是一个家僕,怎么会如此放肆?
而这一切的不合理,身为贴身护卫的富贵都看在眼里,李家的情况复杂,是旁人没法揣测的...
“走!二弟!咱们回家!”
伸手隨意摸去脸上的鼻涕泪,也不管自己的袍衣多么昂贵,胡乱往上一抹。
手帕?那是娘们用的玩意!
这是刘元浩老爹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道理』之一。
“恩!”
这一幕算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吶!
好吧,其实周围看戏的人在那几个憨厚汉子把人救上来之后就散的差不多了。
毕竟生活不如意的人才是世界上最多的,而他们最多把这个事件当个热闹看。
多数人经歷的东西远不是这几个温室中的朵能想像的...
世界並不是精彩的红,也不是绚丽的蓝,更不是绝望的黑,而是一道灰,一道精致的灰...
在与李芷若两人道別之后,刘元浩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刘府,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刘家老爷在门口饶有兴致的唱著曲。
而远远就注意到他的刘元浩则是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让他那个『恶霸』老爹看到张问的模样,肯定会『拷问』自己!
等他知道自己带著张问出去瞎逛,还出了事,差点让张问没命!
他一定会用刘府大堂上那柄三尺厚的重尺,再一次让自己的屁股开瓢!
为了保住自己的屁股,刘元浩心生一计!
让先生的教诲见阎王去吧!这性感的小屁屁比什么教诲都重要!
然后他就拖著秋和张问两人去把集市上买了整整一车田藕。
並且还和稀泥全糊在田藕上,假装那是刚从池塘挖出来的新鲜田藕。
试图用自己带著他们俩个去池塘挖田藕这种拙略的手段糊弄自己那个死鬼老爹。
主要是实在想不到其它方法,而张问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秋也保证不和府里任何人说。
於是乎!这个看似天衣无缝,实则坑爹的计划就这样实施了,倒霉的张问和秋因此惹了一身泥!
可对他们俩人来说,这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在偽造『证据』的时候玩的比同李家小姐和她的俊俏侍卫逛街,要欢乐的多!
在这个夏天就要溜走的日子里,三人一起抓住了它的尾巴,並且留下了足够在以后的日子里回忆的珍贵往事...
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一身泥巴的刘元浩在最前面拖著一辆平板车,张问和秋则在后面推著。
“张问,你说少爷为什么每次都能做出这种让人嘆为观止的事情?”
平板车左边是秋,她的裙子彻底毁了,不过她却表现的和她毫无关係一样。
“大概...”
在右边推著车的张问往前看了一眼稳稳拖著平板车的刘元浩。
前者那一身昂贵的红袍已经变成了『棕褐色』,如此华贵的一件衣服就这样毁了,头髮也是披头散髮的不成人样...
那枚金簪?当地的当铺当然认得刘府的少爷,死活不肯让他当银子,还要白送他银子!
刘元浩当然不肯收,没办法,驴脾气的他直接拿那只金簪和那卖田藕的小贩换下了他的藕和平板车。
而当时那个小贩仿佛得道成仙的表情,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大概是因为他是刘家的大少爷吧!”
“什么大少爷?”
秋一脸疑惑的看著张问,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就是前面那个带我们和稀泥玩的大少爷啊!你脑子进泥巴了?”
“你才脑子进泥巴了呢!他才不是刘府的大少爷!他是刘府的二少爷!哼!谁脑子进泥巴还不知道呢!”
秋一脸得意的说道,对她来说,这是鲜有的学问比张问多的时候,她得好好臭屁一下!
“二少爷?不应当叫大少爷吗?你没打趣我吧?”
张问惊讶的不是二少爷或者大少爷的称谓。
他惊讶的是从进到刘府的第一天,他的娘亲还有刘老爷就对自己撒了谎...
“这有什么好打趣你的?不过你不知道也正常,因为三年前刘老爷就对我们说过了,要管二少爷叫大少爷,不然就要重罚我们...”
秋越说越慢,越说越不对劲。
“就是你来之前...你来之前的一个月...让我们改的口...”
突然好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捂住嘴巴,全然不顾双手的泥泞!
原本平稳的平板车,少了秋的助力,这上百斤的田藕瞬间向这一边倾斜。
刘元浩也稳不住平板车了,好好的平板车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喂!我说!你们搞什么名堂!车都翻了!”
一直在前面拖著车的刘元浩骂骂咧咧的站起来,他刚才也跟著平板车倒了下去。
拍了拍自己性感的小屁屁,一转头就发觉事情好像不对劲。
秋正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双手捂著嘴,眼里淌著泪,全身都颤慄著。
而另一边的张问则微张著嘴,满脸的不可思议,盯著秋的眼睛一动不动,就像是定格了一样。
“我说...”
木訥的两人听著声音扭头看了过来,是脸色古怪的刘元浩。
“你们这是干什么?”
“少爷,谁是刘府的大少爷?”
闻言,之前偷书被发现都不曾紧张;
同先生比剑也不曾紧张;
刚刚屁股差点开也不曾紧张的刘元浩...
开始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