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得勛乡的嗇夫、亭长、有义里的里正、里门监,都寻到院中来,本官有话问他们。”樊千秋说道。
他料想这几人定然已经得了消息,说不定此刻就在门外乖乖候著了。
“诺!”简封行礼答完之后,便大步走出了门外,先命人前来搜证。
很快,两个老书佐走进堂中,极谨慎地收集樊千秋刚刚提到的物证。
约莫过了一刻钟,简封带著四人走进了院中,其中一人樊千秋刚刚已见过了,正是阻拦他们的里门监。
樊千秋等他们在院中站定后,才走出了这散发著浓重药味的正堂,来到四人面前。
“我等问廷尉正樊使君安。”高矮不等的四个人连忙行礼问安,状貌討好又谨慎。
“尔等都是何人,先自报官职与姓名。”樊千秋只微微地点头,极冷漠地查眼问。
“下吏得勛亭亭长曾万石,转管本乡的治安缉盗之事,敬问樊使君安。”长得颇为健硕的曾万石说道。
“下吏得勛乡嗇夫上官蒲,敬问樊使君安。”
黑瘦干如老农的上官蒲行礼问道。
“下吏有义里里正郭得禄,敬问樊使君安。”满面红光的郭得禄边行礼边擦汗道。
“下吏有义里里门监尹卓,敬问樊使君安。”尹卓刚刚被踢翻过,仍然灰头土脸。
乡嗇夫和亭长都是百石,而里正不过是斗食,里门监更是不入流的有秩,在品秩上,与樊千秋有著天壤之別。
若是用后世的官职来做比,来的这四个人便是首都某区区长、首都公安分局局长、街道办主任,街道办片警。
而樊千秋则是司法部副部长兼最高检副检察长兼高院副院长,
双方在品秩官职上的差距,比长安城外的渭河都要宽好几倍。
所以,哪怕樊千秋並不是这四人直接的上官,他们亦要小心地应答覆命。
毕竟,樊千秋只要在义纵这个首都市长的面前稍稍说上几句他们的坏话,他们不仅拔摧无望,
更可能会下狱。
再者,樊千秋还是奉詔查办巫蛊之案的“天使”,可以直接向县官上奏,这更让曾万石等人不敢隨意地敷衍。
“本官今日是来查案的查巫蛊之案,”樊千秋一字一顿道,他停了停道,“嫌犯便是住在此院的楚服。”
“使、使君,我等失察,请使君降罪。”曾万石和上官蒲哭丧著脸齐声请道,其余两人亦如应声虫般请罪道。
“嗯,尔等亦不必惊慌,不知情便无罪,本官又不是胡乱杀人的酷吏。”樊千秋冷漠地拦住了要下拜的几人。
““.—”几人只是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言。
“郭里正,本官想先问问你。”樊千秋道。
“使君只管问,下吏定如实回答,绝不敢有半点隱瞒。”郭得禄拱手道,但是他眼中似乎有一些躲闪和迴避。
“楚服是何时迁籍到有义里来的。”樊千秋问。
“约是十年前,具体日子,倒记不得了。”郭得禄答道。
“与长安户曹留存的户籍版倒没有出入。”樊千秋点头,而后又问道,“平日,可有什么亲眷来寻过她吗?”
“她是从楚地迁籍来的,离关中有十万八千里,在长安城並没有亲眷,平日自然无人来寻她。”郭得禄答道。
“嗯?无亲眷来寻倒是情有可原,但无人寻她这话有假吧。”樊千秋冷笑。
“下、下吏妄言了,此人是巫祝,却不在东市设肆,所以有人会来请卜。”郭得禄一慌,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来寻她的是何人?”樊千秋咄础逼问道,他还不確定对方是有意遮掩,还是真的忘了。
“是—”郭得禄似乎想要迴避,可他看见樊千秋瞪他的目光,不禁哆嗦道,“似是宫、宫里的內官和婢女。”
“若是让你再见到,能否识得?”樊千秋问。
“这、这未必,下吏见的次数不多。”郭得禄吞吞吐吐地说道,看来他不知內情,只是不想招惹是非罢了,所以才有顾忌。
“嗯?未必?这惊天大案,怎能说未必?”樊千秋目光凌冽道。
“想、想来能识得。”郭得禄说完,赶紧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里门监尹卓,似在指引樊千秋,而后者亦脸色一变,骤然变白。
“尹门监,你当里门监多少年了?”樊千秋心领神会地转问道。
“下吏当这里门监已有七年半了。”尹卓连忙点头哈腰討好道。
“身为里门监,想来对进出往来之人都很熟悉,若是让你辨认,你可能识得常来寻找楚服的人?”樊千秋再次冷声逼问道。
“这、这”尹卓原本是想敷衍过去的,但他若说不识得便等於是瀆职,亦是大罪,於是只好硬头皮道,“这能识得。”
“好!尔等这几月莫离开长安城,隨时听候本官提调。”樊千秋果断说道。
“诺。”这两人不敢再有他言了,哭丧著脸答了下来。
“上官音夫,本官也有些话问你。”樊千秋稍缓问道。
“使君请问,只要是下吏知道的,定然不会隱瞒。”上官蒲忙保证,他的神色坦然许多。
“你可识得楚服?”樊千秋问道。
“不瞒使君说,楚服在閭巷中有一些名气和本事,下吏找她卜问过,確实极灵验。”上官蒲言语中有犹豫,更有些佩服。
“嗯,”樊千秋点了点头,他不屑於去討论其中的真假,只是再问,“那你可知道,她平日会常去何处?”
“常去何处?”上官蒲一时不明。
“嗯,便是本乡,她会去何处?”樊千秋立刻再道。
““.———”上官蒲沉思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忙道,“她似乎常常要去有礼里,尤其这三年,
每月都去。”
“你可知道她为何要去?”樊千秋有些亢奋地追问。
“下吏问过,她只是说去閒逛。”上官蒲不確定道。
“閒逛?她倒是真閒啊?”樊千秋冷笑,意识到离真相又进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