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一时间,曹中的户曹史和其余几个书佐,也连忙站起来行礼,状貌非常恭敬温顺,
“呵呵,公孙大兄,是愚弟啊,几年不见,怎的不识得了?”樊千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你”公孙敬之抬头,哆嗦地伸出手来指向了樊千秋,良久,才面色一变,“你是樊贤弟?”
“误呀,公孙大兄,好记性啊,听你唤我贤弟,当真心头一热。”樊千秋故作爽朗地笑道。
“不敢、不敢!是下官孟浪了,此刻在县寺里,当、当称官职!”公孙敬之很惶恐,连忙便作揖请罪。
“对对对,大兄真乃官场老人,还得你多提点。”樊千秋笑吟吟地拱手还礼,只让公孙敬之更加惶恐。
“樊使君,今年忽然蒞临鄙曹,是公事还是—私事?”公孙敬之的腰弯得更低了,浑浊的眼晴在发光,露出了贪婪。
“今日来,实在是叨扰和冒昧,”樊千秋笑了笑,才意味深长道,“既是为了公事,也是为了私事,还是一件好事。”
“..—”公孙敬之的眼晴瞪大,激动得嘴唇都颤抖了,张嘴想问,但最后却停住了,只是激动地拱了拱手,似有哽咽。
“便在此处谈?”樊千秋指了指四周,再乾笑著问道。
“这—”公孙敬之明白了,连忙转身看向自己的几个下属,板著脸说道,“使君有要事与我相商,尔等到门外去。”
“诺!”眾人答完之后,面有喜色地退下了,顺带將门亦虚掩住,公孙敬之有好事,便是他们有好事。
“使君,此处著实简陋,你且上座,且上坐。”公孙敬之指著自己的座榻说道。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樊千秋背手笑道。
“使君谬讚,下官不敢当,不敢当。”公孙敬之再谢,看著非常地忠厚本份,哪里还似三年前在娟院里的那般囂张呢?
那时候,樊千秋刚来大汉,只是万永社一个小小打卒,而公孙敬之却是二百石的户曹,更捏著万永社最吃痛的命脉。
自然是“敬之坐上宾,千秋堂外客”,双方的地位当真是云泥之別。
可如今,此一时,彼一时,樊千秋一步步被拔擢为千石的廷尉正,而公孙敬之毫无建树,二人的地位彻底顛倒了过来。
而且,此间差距,更胜过当日。
不过,公孙敬之不觉得不自在,恰恰相反,他只觉得这是个机会。
毕竟,他也算是万永社子弟啊,那便等同於樊千秋的爪牙和心腹:总能攀上关係获利吧。
他已年近四十了,被耽误三年,已是落后,得抓住眼前这条路子,好好地往上再爬一爬。
和这仕途相比较,顏面和观瞻,都不重要。
樊千秋自然也能看穿对方所想,所以今日才会特意来此,给他机会,帮自己做一件事情。
他看了看公孙敬之的坐榻,又莫测地笑笑,才绕过方案,坐了上去,而后发出一声长嘆,既像是惆帐,又像是满足。
“公孙户曹,你莫站著啦,亦坐下吧?”樊千秋指了指侧面的一张小榻说道。
“下官不敢,站著回话便是。”公孙敬之谨慎恭谦地道。
“不必见外,你我相识许久,倒不必有如此多的虚礼。”樊千秋故作大度道,又指了指那小榻“那——-那恭敬不如从命。”公孙敬之说完,不敢再辞,小心地坐在了榻上。
“先说私事,你看如何啊?”樊千秋笑著道,意有所指。
“全、全听樊使君的安排。”公孙敬之答道。
“加上这三年,公孙户曹便当了六年户曹,当得拔擢,否则便是虚耗了。”樊千秋拿起一块木瀆,不经意地敲著。
“下官德才不足,能当好长安县的户曹便知足了。”公孙敬之假模假样地推辞道,“不敢再有旁的什么奢望了。”
“哦?果真如此?那本官有些话便不说了吧。”樊千秋可不吃以进为退的这一套啊。
“这———”公孙敬之愣了愣,又深吸一口气,才挤出些难看的笑容道,“这也不必,能为县官出力,下官愿吃苦。”
“公孙户曹大义,能当大任啊。”樊千秋乾笑著夸讚道。
“使君才是德才兼备的干吏,下官不敢当的。”公孙敬之这是要把諂媚进行到底了。
“本官虽是千石,但只是廷尉正,有心拔擢公孙户曹,可力有未逮。”樊千秋说完,公孙敬之的眼神立马便黯淡了。
“但是,本官倒也结交了些人脉,比如河南郡守庄公、未央卫尉李將军、长乐卫尉程將军、车骑將军卫將军..“
樊千秋每提起一个人名官职,公孙敬之的脖颈便伸长些,眼睛也瞪得大些,眼中贪婪的光芒又渐渐地聚拢了起来。
这些人要么是货真价实的中两千石,要么是位比三公的將军,全都是公孙敬之难以接近的权贵。
哪怕是县寺里的长安令义纵,公孙敬之也不是想溜须便有机会溜须的。
“诸公倒也愿给我几分薄面,他们座下空缺的官职可不少,正需要公孙户曹这德才兼备之人,
本官愿替你关说.—.“
“当、当真?”公孙敬之忙问道,张大的嘴,简直能吞下自己的拳头。
“自然当真,只是——”樊千秋故意卖了个关子。
“只是何事,使君直说即可。”公孙敬之迫不及待地问道。
“只是你最好先立一个大功,如此一来,本官才好开口。”樊千秋甩出了鱼竿,扔出了鱼饵。
“使君大义,今日要谈的公事,便是下官立功的机会吧?”公孙敬之的脑筋倒是转得非常快。
“公孙户曹,猜得准。”樊千秋笑答道。
“使君只管吩附即可,不管是黑还是白,下官定然按使君说的办,绝无二话!”公孙敬之把胸脯拍得是“邦邦”响。
“既是公事,当然便是白事,”樊千秋顿了顿接著道,“与巫蛊之案有关係。”
“巫蛊之案?”公孙敬之本就瞪大的眼珠又往外突了一些,没错,自己这“贤弟”是廷尉正,
正查著这巫蛊之案呢。
“大兄有什么顾虑吗?”樊千秋在公孙敬之的渴望下看到了恐慌。
“我、我只是县中的户曹,参与这大案,恐怕—”公孙敬之皱著乾巴的脸苦笑,欲言又止。
“风浪越大,鱼越贵这简单的道理,公孙户曹想来应该能明白吧?”樊千秋笑呵呵地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