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三千多人,是三千多家。”樊千秋苦笑道。
“黔首已多有怨言。”杜周补道。
“杜周,本官只给你五日的时间,审完这三千多人,把他们放了。”樊千秋道,“能否办到?”
“这些黔首多是捕风捉影下被捉去的,审起来不难,三日,足矣!”杜周笑道,“下官这五日日夜不眠,定能全部审完。”
“好,把后堂所有的属官书佐都带上,若是能审完,本官向张使君为你请功。”樊千秋拍掌道。
“诺!下官定然不辱使命!”杜周道。
“简封、卫广、卫布!”樊千秋喊道。
“诺!”这三人向前一步,叉手行礼。
“你们三人,各带一队廷尉卒,在长安城中来回巡视,看到胡乱捉人捕人的官吏,统统抓起来!”樊千秋斩钉截铁下令道。
“诺!”三人齐声朗声答道。
“记住,尔等专抓官吏卒役,不能手软!”樊千秋沉声再次提醒道。
“诺!”三人再答。
“杜周,这几日里,你还有一事要办。”樊千秋看回了兴奋的杜周。
“还请使君下令。”杜周连忙再行礼。
“告发他人行巫蛊之事的案子,全部都由你先来预审一轮,若发现藉机攀扯撕咬的岁人,统统重判!”樊千秋要治標治本。
“诺!”杜周再答。
“先不急著查案,得让这风浪平息些,唯有如此,才能捉到真正的那条大鱼!”樊千秋似自言自语道,心中不禁因此亢奋。
“诺!”四个属官亦感受到了樊千秋的激动,再次齐声答道。
接下来的几日里,樊千秋果然並未急著查案,而是將全部的心思,放在了安定民心上。
时而与杜周一起到大小牢狱当中去甄別嫌犯,时而亲自带廷尉卒到间巷当中来回巡视。
不仅如此,他更上书向皇帝请命,下詔允许长安城黔首恢復“正当”的鬼神祖先之祀。
这还仅仅是明面上的举措,他又给万永社的子弟下令,让他们在间巷中合理引导舆论。
“巫蛊之案乃是歹人作乱,与鬼神並无关联,与我等黔首亦无关联,不必惊慌失措。”
“巫蛊之案乃天家的大事,与我月钱八百又有何干係?”
“若觉得大汉天下不太平,何不去大漠投匈奴贼寇去?”
“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务农货值,多赚上几个半两钱。”
“虽是惊天大案,却可趁机除弊,何止一贏,双贏也!”
这些言论经过万永社数万人传播,在几日內间快速地发酵,从寻常黔首家飞入勛贵豪猾室,最后人尽皆知。
同时,藉此风潮,樊千秋立刻又加重了手腕,在东市举行了一次声势极浩大的“公判”,以此“正试听”。
这四五十个被“公判”的犯人,皆是“传播巫蛊谣言或藉机诬告他人”被捕到廷尉寺的,属於撞在枪尖上。
这些犯人当中,既有寻常黔首出身的真刁民,也有颇具家訾富贵的小豪猾,
但一视同仁,无人能法外开恩。
樊千秋原本是想藉机杀几个人,但与奏武昌商议之后,却仍是作罢了。
原因有二:一是这些犯人只算因言获罪,翻遍汉律,难判死刑;二是此时正值孟春时节,不是杀伐好时候。
经过商议,这些犯人都被判了答刑加徒刑。
行刑那日,这四五十个犯人一同並排著躺在刑场上,轮流拖出来行刑,“
啪”的打板子声足足响了半日。
这场面虽不及腰斩、刑、梟首来得血腥过癮,但场面倒也非常热闹,能够成为黔首豪猾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这一连串的雷霆手段下,长安的局面渐渐稳定了:至少每日报到廷尉寺的“巫蛊之案”比原先少了许多。
两宫卫尉寺、长安县寺、左右內史府这些衙寺也履行了和樊千秋的约定,不再刻意过问“巫蛊之案”。
但是,形势没有完全太平,还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仍不死心地想要藉此事闹出些风波,实现自己的谋划。
其中,最先要的便是中尉一一灌夫。
正月初十,距离刘彻给的期限还有整整二十日,樊千秋將几个得力属官召到廷尉寺后堂,准备要再用狠招。
“杜周,那几千人的嫌犯,都甄別清楚了吗?”樊千秋问道。
“除了北军大营的北军居室进不去,其余各狱的嫌犯都放了,剩下五六十个案情有疑的人已转到了詔狱。”杜周答道。
“—”樊千秋点点头,对杜周干练表示认可,他没有追问北军居室的事,
而看向简封问道,“间巷中的情形如何?”
“已恢復过往七八成肃寧,昨日,无人再到廷尉寺上报与『巫蛊”相关的案子。”简封答道。
“那便是还有两三成动盪?”樊千秋笑了笑,“是那中尉灌夫闹的吧?”
简封迟疑了片刻,接著道,“正是。
“灌夫还下令继续抓人吗?”樊千秋再问道。
“正是。”简封顿了顿道,“除了中尉寺外,其余各衙寺都已经不再凭巫蛊之案抓人了。”
“仍然是便装偷偷地抓吗?”樊千秋早几日便知晓了这消息,只是今日才腾出手来解决。
“破晓日暮,宵禁前后,魔下的中垒尉便会带人在城门外搜捕,每日都要捉去几十人。”简封详细地说道。
“杜周,这些被捉去的人都送到北军居室了?”樊千秋再问。
“正是,北军居室在北军大营之中,下官去了几次,都被壁垒吏士挡住了,
不得入內。”杜周有些歉疚道。
“这北军居室明明是用来关不法军士將领的,如今却用来关黔首,倒真是大材小用了。”樊千秋笑著打趣。
“下官有一好友是北军居室的狱卒,我找他打听过,关了近千人,已人满为患,日日有人暴卒。”杜周道。
“灌夫可在审案?”樊千秋皱皱眉,有些不解地问。
“倒是日日都去,亦会用刑,但不似在审案,更像泄愤。”杜周答道。
眾人听到此言,纷纷侧目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