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来的歷史线上,汉武一朝的这第一次巫蛊之案,是交由张汤去查的:张汤查得好,最终藉此事得到了刘彻的信赖。
如今,交给樊千秋,他当然不会推辞,仍是那句话,给了机会,便得中用。
“你如今是滎阳令,並且兼著敖仓官,先不必卸任,朕擢你为廷尉正,专查巫蛊之案。”刘彻思索再道,“加侍中。”
侍中是少府的属官,品秩不过四百石,无具体权责,但获此加官,便可以凭藉少府属官的身份,进出宫禁,无需报备。
因为初入宫禁方便,所以,一旦获得了侍中或散骑之类的加官,便意味著成为了皇帝的亲信,
有机会参与到国家大事。
纵观大汉四百余年,许多人都曾获得侍中这一加官:卫青、霍去病、霍光、上官安、金日、
王莽、李陵、苏武·—
除了他们之外,其余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很多人,也曾获得如散骑、尚书、大夫这类加官。
甚至连大司马,这堪比丞相的官职,本身也是加官。
皇帝授予某人加官,几乎便是在说“你是自己人”。
而且,隨著刘彻在位时间的推移,侍中这加官的含金量还会不断地提高。
用后世来作比的话,这些加官便等於是领导的秘书:真正意义上的亲信。
若说各种郎官算是“团派”的话,那么各种加官便算是“秘书帮”,都是能快速升迁的渠道。
三年之前,樊千秋的目標之一便是获得加官,到今日,总算梦想成真了。
而廷尉正,正是张汤三年前担任的官职,品秩千石,是廷尉寺的二把手,具有极高的司法权。
可协助廷尉审理报到寺中的疑难案件,亦可独立审理寺中疑难案件,更可参与詔狱案件会审。
廷尉正加上侍中,再有皇帝背后的支持,樊千秋几乎能在长安横著走,地位比滎阳令高许多。
当然,这並不算超迁,按照樊千秋这三年间累积下来的功劳,明年大课,轻鬆可以得到最等。
哪怕按成制拔擢,他也应该升为比千石或者千石了。
刘彻也只是提前十个月让樊千秋拿到当拿到的官职。
此刻,樊千秋心中自然有些激动,但他面上仍然非常地平静,一脸肃穆地向刘彻行礼再谢恩。
“朕已经將此事告诉了张汤,此案將由你独自查办,他不会插手的。”刘彻再给一颗定心丸。
“诺!”樊千秋答道,想了想才接著问道,“陛下,除了廷尉寺,可有其余衙门插手此案呢?
”
巫蛊之案,牵扯甚广,樊千秋不是怕无人一同查办,恰恰相反,他是怕有太多衙门参与查办。
在长安城,有司法权和执法权的衙门和官员实在多。
长安令、左右內史、中尉、两宫卫尉、廷尉,这几个衙门按制都可以参与查办这个大案。
刘彻只说了不让廷尉张汤插手到此案,却並没有提及其他的衙门,所以樊千秋才有此问。
“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刘彻道,
“巫蛊之案,最怕阴险之徒趁机攀咬,到时定然会人心惶惶,查不查得到真凶暂且不提,但定然会天下大乱”
“所以,最为紧要的反倒不是查真凶,而是先稳定城中人心,然后再徐徐查办,自会有眉目。”樊千秋篤定说道。
“徐徐查办?你可知被魔镇的人是谁?”刘彻的眼神忽然凌厉了。
“听人提过,木偶是在昭阳殿发掘的,想来魔镇的是卫夫人。”樊千秋小心道。
“何止是卫夫人?”刘彻的脸忽然扭曲了起来,接著咬牙切齿道,“还有朕的子嗣!”
““.—”樊千秋有些惊惧,却未说话。
“徐徐查办?若龙嗣有事,你来担责?”刘彻竟然多了一些杀意。
“高祖斩蛇,肇建大汉,纵使有鬼怪,亦不可能伤害皇帝的子嗣,却怕有人藉机作乱。”樊千秋硬气地“顶”道。
“..—”刘彻看著樊千秋,冷笑两声,才道,“你倒是很会说话。”
“此乃实话。”樊千秋道。
刘彻未在此事再追究,只是说道,“朕会下詔,不许其余的衙门插手此案,亦要与你方便,但他们却未必会听。”
樊千秋明白刘彻的言下之意,哪怕皇帝下明詔,想要藉此立功的官员亦会找由头大兴刑狱,他们不会轻易收手的。
这些人都知道,只要查明了真相,自己“抗詔”的行为便是急皇帝之所急,便可轻而易举地一笔勾销,功大於过。
想要查办案件,由头实在太多了:查群盗案时,恰好就找到了些木偶泥塑;抓贼小盗时,捉到的却是神汉巫祝。
遇到此种情况,总不能责其越权,训斥治罪吧?
“有陛下的明詔便好办了,微臣有办法让他们按照陛下的詔书办。”樊千秋咧嘴露齿笑道。
“你莫不是要用强的吧?”刘彻皱了皱眉问道。
“陛下也说了,巫蛊之事,紧要险恶,抗詔者,都是居心回测之徒。”樊千秋毫不迴避道。
““..—”刘彻没有说话,他隱约猜到樊千秋要做什么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点头道,“
你办事,朕放心。”
“谢陛下信赖。”樊千秋行礼再谢道。
“今日是除夕,正月三十,也就是三十日之后,你必须將真凶惩治了。”刘彻一字一句道。
“三十日?恕微臣直言,有些仓促。”樊千秋知道真凶大概率是陈皇后,但是想找到真凭实据,三十日,太仓促。
“三十日,否则治你死罪!”刘彻忽然冷脸道。
“...”樊千秋顿时心惊,但很快便知道刘彻为何把期限定在那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