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有人谋逆了?难不成刘彻这皇帝被篡位了?
“刘、刘”樊千秋磕巴了半天,竟说不出话。
“尔等狗贼!好大的胆子!我乃皇帝身侧的郎官!你们竟敢挟持,想被族灭吗?”刘彻怒吼,
看不出真怒还是假怒。
“—”进来的那个人並没有说话,直接出去了,並將门锁上了。
渐渐回神的樊千秋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立刻发现这屋子被木栏分成了內外两间,外间还掛著五八门的各种刑具。
这竟然是一间牢室!
樊千秋对这种地方,倒不算是陌生,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了。
也只不知道此处是哪家衙门的牢室,又或是哪个豪猾勛贵的私狱。
樊千秋这几年得罪的人著实是不少,在长安城的仇人一只手也数不过来,一时间,他倒是不能確认何人有这手笔了。
“刘大兄,你怎会在这?”樊千秋定了定心神,对身边的刘彻道。
“还能怎么来的?还不是被他们给虏来的!我正在庙中等你,一时走神,才被他们捉住了!”刘彻念忿不平地说道。
樊千秋听刘彻说完,忽然想起对方先前大骂的那几句话,再看脸上的愤怒之色,忽然忍不住想笑。
他算明白了:这他娘的是刘彻布的局!
当皇帝就当皇帝,怎的还喜欢演戏呢,还演得那么入迷?
眼下,都已经生死难测了,刘彻却仍然抱著“刘平”的身份,那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这生死难测的局面,是假的!
若是三年以前,樊千秋还不知道刘平便是刘彻,恐怕还会被眼前的变故嚇住,然后再稀里糊涂地跟著对方继续往前。
但是现在,樊千秋已经知晓了刘彻的真实身份,那对方演的这齣“戏”就显得拙劣了。
幸好遇到的只是二十六七岁的刘彻,操弄人心的手段虽然里胡哨,但是远未到化境,否则也不会被他这小吏看穿。
想到此处,樊千秋的心安定了下来,既然没有性命之忧,他只要配合刘彻继续往下演,儘量地展示自己的忠心即可。
这是一个机会,这机会还与樊千秋今日的布置不谋而合,他一定要牢牢抓住!
“刘大兄!他们究竟是何人,竟知道你我会在庙中碰面!”樊千秋亦愤怒道。
“我亦不知啊。”刘彻有些虚偽和做作地嘆了一口气,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樊千秋见其演得入迷,更忍不住想笑。
“大兄可是县官身边的近侍,他们怎会如此胆大妄为!”樊千秋配合著骂道。
“如今的长安,风雨飘摇啊,”刘彻似半真半假地苦笑,接著看向樊千秋问,“你可猜到县官为何召你回长安了?”
“我今日已听到了一些风声,是不是与那——”樊千秋亦装腔作势地犹豫道,“巫蛊之事有牵连?”
“嗯?你从何处听到此事的?”刘彻忽然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脸上的偽装竟然迅速消退了,帝王的猜忌乍露。
“..—”樊千秋一时便惊论,他没想“巫蛊”这两个字,竟有如此威力,只是隨意提起,便让心思续密的刘彻警觉。
难怪有人说巫蛊之事是阳谋,纵使刘彻不怎么相信此事,但只要巫蛊之事乍现,那背后定有阴谋,便只能重重查办。
可是,一旦大张旗鼓地查办,始作俑者或者阿识奉承者,立刻会趁机大兴刑狱,不仅会伤及无辜,更可能人心惶惶。
不查,会流言四起,人心尽失,天下大乱;查案,会大兴刑狱,牵扯甚眾,天下亦大乱。
只要天下大乱,那操弄这巫蛊之事的始作俑者,目的便达到了。
这就是所谓的阳谋!
看似有左右两条路,可是,不管你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最后都会走到同一处。
不管是兴巫蛊之人,还是查巫蛊之人,只要与巫蛊沾边,都极难有一个好下场。
樊千秋看著刘彻骤然之间变得阴势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自己即使看出了刘彻的真实身份,但仍然要小心地应对。
“今日进城的时候,遇到巡城卒在灞城门盘查,有一白髮老翁向我提点了几句。”樊千秋小心道。
“白髮老翁?妄议巫蛊?他姓甚名甚?家住何处?与朝中何人有牵连?”刘彻连著发问道,表情竟然有一些狞。
“大、大兄,一个寻常村野黔首而已,看似良民,我亦不知他住何处。”樊千秋生怕自己说错话,殃及到无辜者。
“看似良民?难道你会相面占下不成?还能看出此事?”刘彻的眼神越发凌厉,甚至开始打下打量起樊千秋来了。
“是我—我大意了,若下次再有人妄议这阴毒之事,我应当警醒些,不可信口开河,更不可偏听偏信。”樊千秋把话说圆了。
“嗯,如此最为妥当。”刘彻这才收起那骇人的眼神。
“多谢大兄提点。”樊千秋还被绑著,所以不能行礼。
“还有一事,那义纵见你之时,可有说起这巫蛊之乱?”刘彻忽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再次问道。
“—”樊千秋暗暗叫苦,刘彻显然是焦虑过头了,信不过任何人啊,他犹豫道,“我因不知情,问了几句,义公並未多说。”
“嗯——这义纵倒是谨慎。”刘彻再次点了点头,终於坐得稳了一些,重新变回“刘平”的气质。
“大兄,那今日见我——是为了”樊千秋话说一半,却不敢提“巫蛊”这两个能要命的字眼。
“今日是县官让我来见你,是为了—”刘彻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间的木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三个身形健硕的男子出现在门前。
樊千秋的个头在黔首便算是高的了,这几人竟隱约比他还高些。
他们並没有用斗笠或者面罩遮住脸,但樊千秋对他们没有印象,不知他们是宫中的剑戟土,还是那专门监察试听的绣衣使者呢。
总之,今日能与刘彻来演这场大戏,定然是对方极为信任的人。
樊千秋侧眼看了看刘彻,並未开腔,而是静静地等对方先说完,看看背后到底藏著什么戏。
“你们究竟是何处列人!竟敢绑我!我乃皇帝郎官刘平,他是滎阳令樊千秋,速速將我等放开,否则便是族灭。”刘彻怒骂道。
“..—”这三人自然是一句话不答,为首之人是一个络腮鬍子,只是走到了木柵栏前,背著手,在樊千秋二人身上来回打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