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瞿殿自己的一千多钱,这五千多钱足足可以买一百三四十斛粮食了,能让他家撑过最难的几年。
“二三子,这份大恩,我——我无以为报,在此先用虚礼谢过了!”瞿殿这汉子的眼圈微红,作势便要给眾人下拜行大礼。
“瞿大兄言重了,不必多礼!”郑袞等人连忙將瞿殿给扶了起来,又找来布绸帮后者將半两钱和金锭包好,让其揣入怀中。
一切处置妥当后,便已快要到戌初时分了,东边的日头还未出来,但是天边已有了微微霞光,让这阴暗的门洞都亮了不少。
眾人不禁抬起头,看向了镶嵌在天边的那道金边,他们隱隱约约感觉到,这一轮持续小半个月的大风大雪应该是要过去了。
虽然冬天才刚刚开始,春日远远还没有来,彻底转暖的时令更远在天边,但至少让他们在这严寒中寻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正当眾巡城卒展露笑顏交头接耳,討论剩下的积雪要多久才可融尽之时,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骑士,纵马朝城门跑来。
这骑士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些,一看便非常地古怪。
瞿殿和郑袞二人对视了一眼,连忙就向其余巡城卒下达了列队的命令,眾人连忙拿起了兵器,在城门內外排成了两个横排。
“来者何人!速速下马受检!”瞿殿拔出环首刀,朝著那骑士大声吼道,可后者未放慢速度,仍然笔直地朝门前直衝过来。
“来者何人!速速下马受检!”瞿殿再次怒吼道,这次,马背上的骑士似乎看到了门下之人,总算是开始勒住韁绳减速了。
“..—”瞿殿等人稍稍鬆了气,分成左右两队朝那骑士呈扇形走了过去。很快,他们便將停在门前这垂著头的骑士围住了。
“血!”邓姓巡城卒眼力最好,他忽然指著骑士的袍服惊慌喊道,眾人这时候才看到这骑士浑身是血,而且血跡都干凝了。
“你、你是何人!”瞿殿抬高声音质问道,可是这骑士並未答话,只是稍稍抬头,看了前者一眼,便一头栽倒在了残雪上。
瞿殿和郑袞一惊,连忙跑到这骑士的身边,蹲下来查看对方鼻息,他们这才发现,此人竟然穿看官服,腰间还是一条黄綬。
此人最少是一个二百石的官员!
瞿殿和郑袞比刚才更惊讶了,二百石官员在阳县其实並不少见,但在这太平年月,
一个受伤极重的二百石官员便罕见了。
此人右边的肩膀上迎面中了一箭,虽然箭杆已经被折断了,但是箭簇还深深地埋在肉里,而且已经从后背冒出了一点点头。
除此之外,此人后脖子上和腿脚上还有被刀剑砍劈的伤口,虽然都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但是能猜得出这些伤口定然非常深。
敢对一个二百石官员下如此狠手,凶徒不只是心狠手辣,简直是丧心病狂、胆大包天!
“大兄,此人还有气息!”郑袞说完之后,连忙去掐这二百石官员的人中。
片刻,这官员终於张嘴猛地吸了两大口气,瞪大了眼睛,惊慌地看著眾人。
“我、我这是在、在何处!?”这二百石官员惊魂未定地叫道,声音发颤。
“上吏,你在阳县的东门。”瞿殿非常客气和小心地回答道。
“雒阳?阳!我到阳了!”这二百石官员先惊后喜,一连问了好几遍。
“上吏,正是阳,敢问上吏,何人如此互毒,竟敢伤你?”郑袞愤然道。
“是、是樊大!樊大!此人疯了,竟然带兵破了敖仓城!”这二百石官吏面目扭曲地叫道,单薄的声音尖细而且绝望。
“樊大?是哪、哪里的贼盗,竟如此大胆!”瞿殿忿忿然怒斥道,朴素的忠君之情,
让他恨不得立刻將凶犯绳之以法。
“不、不是盗贼,是滎阳令樊千秋!他发了郡国兵攻的敖仓城!我乃敖仓尉邓福禄,
绝无虚言啊!他们见人便杀啊!”
“县令扮匪?!”瞿殿和郑袞不解地惊呼,他们现在对这滎阳令是好感多过恶感的听到如今这番话,只觉得是疑惑,
“与尔等说不清!快送本官去郡府,本官要將此事上报给庄府君!”邓福禄厉声道,
因为用力过猛,又有晕的徵召。
“诺!”瞿殿和郑袞不敢怠慢片刻,连忙派人將此人送往了郡守府。
待眾人乱糟糟地远去之后,瞿殿和郑袞才忧心地对视一眼,他们想起之前的那些传闻,忽然觉得日子要不太平了。
就这样,樊千秋在敖仓城掀起的那阵巨浪,终於要殃及阳县了!
郡府正堂,庄青翟和陈正一上一下在堂上对坐著,他们都很沉默,可表情却有细微的不同。
庄青翟镇定自若,头髮梳得是一丝不苟,每一根髮丝都服服帖帖的,更满面红光,雍容华贵。
而陈眉眼惊惧,髮丝有些油腻,似乎已经多日没有沐洗了,面颊凹陷,肤色蜡黄这几日当是茶饭不思。
陈赶回阳县已经有七八日有余了,他终日都在为五穀社和敖仓的亏空奔走,庄青翟自然也被牵扯其中。
庄青翟虽然也得到过馆陶公主的拔擢,零零散散从陈氏兄弟手中拿到的私费也有上千万,可他不愿管此事。
毕竟,他已经是二千石的郡守了,距离三公九卿其实几乎只有半步之遥,自然有一份体面,也有一份野心。
想当上三公九卿,可不只要德才兼备,更得要有一个好名声。
君子远皰厨,便是此意。
庄青翟自然知道五穀社非常紧要,但他未答应陈的任何要求,因为他实在不愿意替这两个纳子弟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