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早就说过,本官不想当酷吏,闹出此番动静,都是尔等咎由自取,但是本官愿给你们一个机会。”樊干秋態度稍缓。
“多、多谢使君!”陶然之三人长松一气,连忙顿首称谢。
“尔等说说看,想让本官怎么救尔等。”樊千秋冷漠说道。
“自然是粮的事,我等屯的粮有一些多了,东门家又无钱可买,还请使君停掉南北官肆,让我等卖粮。”陶然之诚恳说道。
“本官关了官肆,尔等便可趁机大肆出粮,一面可以清除存粮,一面可以回笼钱根,
是不是此理啊?”樊千秋接看往下问。
“使君英明,这货殖之事,我等不及使君。”陶然之连忙奉承。
“那尔等以多少钱出粮呢?”樊千秋问道。
“按往年的行情,我等想以八十钱来出粮。”陶然之眼珠一转,小心翼翼地说道。
“呵呵,呵呵—”樊千秋连著乾笑了几声,忽然又停了下来,凶狠地看著对方,“陶然之啊,你还是当本官是癲子啊。”
“使君哪里的话,鄙人绝不敢胡言乱语啊!”陶然之连忙赌咒。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啊!尔等这几日以五六十钱从县仓买走了大量粮食,原地转手便想净赚二十钱?”樊千秋笑看道。
“使君,是、是我糊涂了,这八十钱是运到长安和外郡的定价,我等在县中粮市贩卖时,定价为六十。”陶然之改口道。
“呵呵,这倒有几分道理,但本官觉得虽然有理,但是没有义!”樊千秋舔了舔嘴唇,露出了贪婪之色,把刀举了起来。
“使君,觉得定价多少才有义?只要不让我等倾家荡產,全听使君吩咐。”陶然之一咬牙,把脖子放到了樊千秋的刀下。
“你先说说看,滎阳城现在有多少粮啊。”樊千秋问道。
“社外行商囤有四百万斛,五穀社行商手中有九百万斛,东门家有三百万斛!”陶然之先前在院中已经將此数算出来了。
“..—”樊千秋也是头一次听到这数目,顿时惊嘆不已,一千六百万斛粮市,这数目超乎他的想像了,好大一个功劳啊。
“本官有一计,不知尔等可愿意听一听?”樊千秋的怒意此刻已不见踪影:对人可以生气,对砧板上的鱼肉何必生气呢?
“使君只管说。”陶然之暗暗觉得不妙,但是他知道已经没有谈价的余地了,只能希望对方下刀轻一些,给他们留活路。
“社外行商的四百万斛粮,五穀社行商的九百万斛粮,留出七百万斛来,直接卖给县仓,尔等觉得如何?”樊千秋问道。
“这——”陶然之三人用眼神交流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若是这价格过得去的话,直接大量脱手给县仓倒很便捷。
“使君,那价格.”陶然之试探著问道。
“你觉得定价多少,才又有理又有义?”樊千秋把问题踢回去。
“六、六十钱?”陶然之给出了第一口价。
“北官肆最低可卖过五十五钱。”樊千秋朝几人笑著摇了摇头。
“可我等之前从別处收到的粮,可不只此数啊。”陶然之还没有搞清楚所有的状况,
竟然真想要谈价。
“呵呵,本官可不是行商,不如尔等能说会道,只是觉得这价太贵了。”樊千秋手中的刀举得高了些。
“那、我等也卖五十五钱?”一直没说话的蒋得禄开出了第二口价,自己先砍了一刀“此价有理,倒是没有义,当再降一降。”樊千秋意味深长地说道。
“每斛降五钱!”陶然之心一横,给出了第三口价,东门庆和蒋得禄只觉得心在滴血。
“东门庆,他们各降五钱,你若是不降,岂不是只有你不讲义了吗?”樊千秋终於开始往下落刀了。
“那再降五钱?”东门庆沾著“东门”二字,罪过更重几分,此刻只能哭丧著脸说道。
“好好好,堂中一共有四人,三人降了五钱,那本官也降几钱,你们看如何啊。”樊千秋拍手笑道。
“使、使君开明,那便再降五钱。”陶然之脸色苍白地说道。
“嗯?”樊千秋的掌声停下来了,冷笑著道,“你们什么货色,与本官降一样的价?
本官觉得再降十五钱才有理有义!”
“使、使不得啊,那一斛粮只能卖三十钱了,我等起码折去一半的本钱啊。”陶然之呼天抢地地哀豪。
“你们折不折本,本官可管不著,你们只管说卖还是不卖!”樊千秋狠道,
“使君,你虽为滎阳令,也不能强卖强买啊。”蒋得禄亦跟著哭丧著脸道。
“本官从来不喜用强的,但是尔等若不从的话,南北官肆便继续往外卖粮,而且这粮价还会降到三十钱。”樊千秋冷道。
“这只会损人不利己啊,使君你这又是何必呢?”陶然之焦急地摊手问道。
樊千秋此举当然只会两败俱伤,到头来只有那些来滎阳买粮,再贩往別处去的小粮商获利,陶然之这些大粮商只会亏钱。
“万永社有的是半两钱,本官大不了自己拿钱贴进去,只要关中和外郡的粮价不飞涨,本官在县官面前便算是立功——”
“立了功便能接著升官,万永社也能继续徵收这市租,一年便能回本,尔等倒要掂量,若烂了这批粮,还能不能起势。”
因为滎阳距离长安很远,陶然之等人还不知樊千秋的那一百万斛粮是借来的,而且今年要还回去,腾挪的空间並不算大。
此刻,他们只当樊千秋稳操胜券,所以才敢狮子大开口,借著自己的优势胡乱地开价。虽然心中悲愤,但却没想过反抗。
“既然如此,我等不如自己运到关中和外郡去贩卖,过往也不是未做过这生意,只是麻烦些。”陶然之赌气般地高声道。
“莫说笑啦,尔等当然可以自运到关中和外郡去卖,尔等往年也曾经这么做过,自然熟门熟路,但你们忘了一件事—”
“你们此刻都往外运粮,要用的牛车和僱工起码是往年的三五倍,尔等到何处去找这么多车、这么多人呢—?”
“而且,本官明明白白告诉你们,通河社的漕船一条都不会给你们用,有本事你们自已將几百万斛粮运走—!
樊千秋慢条斯理地亮出自己的牌,情绪上没有任何丝毫起伏,此刻其实便是攻心战,
他越是镇定,越能让对方咽下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