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樊千秋和陈蟜的豪赌:今日,一把梭哈,赌命!
在场这几十个行商听到樊千秋这句话,不禁愣住,他们心中暗叫不妙:刚才將眼前的樊县令想得太“良善”了。
“可、可如今马上要休肆了,我等未將粮提走啊,这、这做不得数。”蒋得禄梗著脖子,大著胆子强硬爭辩道。
“你叫蒋得禄吧?”樊千秋笑著问道。
“鄙、鄙人正是。”蒋得禄硬气答道。
“你是老行商了,先看看那券约,上面写得清楚,三日之內给尔等交粮,而县寺今日便可交粮,怎不做数—“
“至於粮肆休市,到就更好办了,本官现在下令,被官肆休市的时辰调为辰时,並会给尔等行商发放夜行符。”
“这”蒋得禄脸上又红又白,他想要再爭辩,却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若尔等不服气,可到辞曹举劾户曹,亦可到辞曹举劾本官,到那时候,辞曹自然会秉公查案。”樊千秋再道。
“嘶—”眾行商不约而同倒吸凉气,到县寺辞曹状告县寺户曹,或者状告滎阳县令,这岂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诸公都是行商,对货殖交易之事定然熟稳於心,自然知道本官所说乃正论,不会胡搅蛮缠吧?”樊千秋笑道。
“—”一眾行商看到樊千秋笑中露出来的白牙,都有几分胆寒,他们想起最近之事,纷纷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来人!”樊千秋在眾人惊的眼神中大喊一声,將卫广叫过来,“把前院的门锁死,莫让外面的贼盗混进来。”
“诺!”卫广答下之后,立刻吩咐巡城卒去锁门。不多时,一根手臂粗的铁链掛在柵栏门上,更有大锁关合住。
“至於这院中还未提粮的诸公,不必走这正门了,直接从后门走。”樊千秋冷漠说道,“诸公对此没有异议吧?”
此刻,院中已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而眾行商业知道自己不占理,已然不敢再爭执了,只得低著头答下了“诺”。
等樊千秋重新登上瞭望楼之后,这些行商才在渐渐暗下来的夜色中抬起了了头,像狼一样恶狠狠地盯著东门智看。
时间在车牛铃声中一点一点地流逝,大约到了辰时前后,所有的行商都將粮食提走了,北官肆重新恢復到了寧静。
樊千秋在望楼上往下俯视后院,书佐算吏和卒役僱工们还未歇息,正在將院中和肆外的粮食收纳到后院的仓房去。
今日午时之前,北官肆有粮二十二万斛,之后又陆续从县仓送来十万斛,便有了三十二万斛,如今还剩下八万斛粮。
至於县仓,今夜吴储才会再运来五万斛,如此便还有二十三万斛,最后再加上此处的八万斛,总数便是三十一万斛。
三十一万斛粮,便是樊千秋最后的底牌。
三十一万斛粮总共值一千八百万半两钱,滎阳明日到底吹西风还是东风,要看五穀社能筹到多少钱。
明日的上半日,若他们能筹到,樊千秋便死;若他们筹不到,樊千秋便活;樊千秋能活,那五穀社和敖仓便都要死。
樊千秋双手撑在望楼栏杆上,向西面长安的方向极目远眺,仍然寂寥,看不见灯火,
也听不见动静。
但是他似乎听到了漕船的帆声,很热闹。
他又抬头看了看苍穹,月明星稀,但北边有一片乌云,似乎正在不停聚集,朝著滎阳城方向飘过来。
明日,要见分晓了吧。
当樊千秋在望楼上等西风和北风之时,五穀社正堂空气凝滯,不管是西风或是北风,
都吹不透黑幕。
虽然堂中已经点满了灯,可灯火不亮,根本照不开匯聚在正堂中黑暗。
这些黑暗仿佛有了实体,一块一块的,如极重极厚的大陨铁,堆放在四边角落,显得格外沉重压抑。
和县寺正堂一样,五穀社正堂的正墙上也掛著歷代五穀社社令的画像,总共有六幅,
排列得极整齐。
再往前的那些社令並非东门家的先祖,自然没有资格留在正堂中享受祭祀的冷猪肉。
这六个东门家的祖先眼晴微闭,居高临下地看著堂中的四个人,似乎无声地嘲弄著。
东门望父子二人和陈氏兄弟各自端坐在堂下:上首位如今空著,无人有心思去礼让。
今日午时之后,当头一批买到粮的行商吵吵来到堂中討说法时,形势急转直下。
最开始,陈氏兄弟凭身份还能压住这些行商,可后者也是在间巷中打熬出来的滚刀肉,並非任意拿捏欺骗的黔首。
他们以前跟著五穀社有利可图,自然也唯东门家和陈氏兄弟马首是瞻。
可如今,他们眼看自己压棺材的最后一点钱也要折本到粮市当中去了,那股子狠劲儿便彻底地爆发了起来。
这些穿县过府、见多识广的行商们此刻可不管你是不是馆陶公主的儿,在倾家荡產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怕!
而且,隨著越来越多的行商火急火燎地赶来,情形更是越发开始崩坏,酸话怪话响不停,陈氏兄弟也只能听著。
到酉时前后时,百多个行商堪称是群情激奋,甚至还与前来弹压的五穀社打卒起了衝突,双方险些就大打出手。
毕竟,五穀社是一个商社,行商都是或大或小的头目,魔下也自领著一班子弟,加起来那可不比总堂的子弟少。
陈氏兄弟眼见已经有行商要到外面召集子弟来闹事了,只得拉下脸去向东门望赔嘴討好,请他这社令前来关说。
东门望毕竟当了几十年的社令,虽然也已经有些失势,可是余威尚在,好说岁说,总算是將激愤的行商劝走了。
行商们走倒是走了,却也扔下了狠话:往后不再买粮,而且五日之后,便让东门家收粮,否则便从五穀社拆伙。
於是,仅仅一日间,东门家和陈氏兄弟便有了眾叛亲离之感,五穀社这棵老树,更是发发可危,眼看便要倒下。
“大兄,如今如何是好?”沉默良久之后,陈须开口先问道。
“东门公,你以为如何是好?”陈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东门望,有些討好地问道。
“智儿,今日之事都是你在谋划,你以为如何是好?”东门望眼睛都懒得睁开,便將话题踢回去给东门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