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县尉觉得有必要再谈吗?”豁牙曾缓缓说道。
“樊贼!”闕悦已彻底醒悟过来了,他狠狠骂了一声,便想去摸腰间的长剑,却摸了空,才想起刚才已交到武当的手里了。
“蒋缉盗,你先断后,本官要撤回——.”闕悦未说完,就听到身后一阵响动,回头一看,却看见武安已高举起了一块大石。
“”的一声,这块大石结结实实砸在了闞悦额头上,后者感觉到一阵剧痛,摇晃片刻,腿一软,整个人便仰面倒了下去。
“你、你要作甚!?”倒地的悦牙咧嘴地强撑著,捂著额头,支起身子,脸色煞白颤声问道。
“县尉,出逃时,记得带铁胄!”武安说完,冲了上去,举起石头猛砸几下,蒋不正亦拔出匕首,过去开始捅攘起来。
片刻之后,满手是血的武安和蒋不正退到一边,豁牙曾马上便向子弟们下令,一阵箭雨立刻就射向了瘫在地上的悦。
“噗噗噗”的一阵声响过后,闞悦就成了刺蝟,武安快步走过去,手起刀落,便將悦人头割下,还散发出些许热气。
“曾刑房!滎阳县尉闕悦,业已授首!”武安將人头交给蒋不正,擦了擦手,才镇定自若地向山上的豁牙曾拱手喊道。
“甚好!”豁牙曾亦激动地答道。
“那我二人便將人头带回,向村中郡国兵上报,曾刑房便可带子弟们撤去!
”武安亦既定地答道。
“不知武亭长要如何报信?”豁牙曾再次问道。
“县尉绕路时遭遇盗贼伏杀,不幸殞命,贼盗要抢县尉尸首烹食心肝,我等拼死爭抢,只夺回了头颅!”武当道。
“如此甚好!你们先去,这狗贼的户首,有我等料理!”豁牙曾说道。
“诺!”武当和蒋不正再答道。
双方未再耽误时辰,按照约定,分头行事。
很快,武当和蒋不正便带人头回到了村中,自然引起一阵惊骇;但紧接著围村的贼盗竟忽然散去,一切都復归平静。
声势浩大的这“三万”贼盗,来无影,去无踪,彻底消遁山林间,只留下劫后余生的黔首和郡国兵呆呆站在桓墙上。
直到所有人確认这贼盗不会再捲土重来后,才终於鬆了一口气,瘫坐在了桓墙上,一个个都在心中感谢泰一神庇护。
白髮村佬四处奔走一番,惊喜地发现闹了大半夜后,村中竟然无一人折损或受伤,不是泰一神庇护,又如何解释呢?
待桓墙上的百多人缓过一口气之后,武当站了出来,假装悲愤地走到赵屯长面前。
“赵屯长,贼盗如此猖狂,竟將县尉杀了,尔等明日当发兵进山追缴,本亭长愿带亭卒追隨!”武当行礼悲愤说道。
“武亭长!贼盗有三万人,我等不过百人,去了只是送命而已!”这赵屯长刚刚逃出生天,他才不愿自己再去送死。
“可是——”武当还想劝。
“不必再劝,县尉已身死,一切听本將调度,明日破晓,立刻收兵回城,日后再请县令发兵会缴!”赵屯长果断道。
“可是双岔垄的黔首——..”蒋不正假意劝道。
“本將只是一个武將,无权过问政事,尔等自求多福!”赵屯长哆嗦著站起来,召集起了郡国兵,便匆匆下墙去了。
“赵屯长,赵屯长!”武当跟著追叫了几声,待对方走远之后,他才狼狠地吐了口唾沫,与一边的蒋不正相视一笑。
当赵屯长离开桓墙时,一只灰白相间的信鸽在夜色中飞到了县寺上空,它盘旋片刻后,便歪歪斜斜地飞入一处偏院。
此刻,樊千秋和王温舒在鸽笼旁边守候,后者见到鸽子落在鸽架上,便过去取下信鸽脚上的小传信筒,上交樊千秋。
“..—”樊千秋拆出布条看了一眼,悬著的心终於放了下来,然后击掌笑道,“忆!成了!”
“那今日,便依计行事?”王温舒问道。
“若无意外,悦的人头今日便可入城,之后,你就去县尉寺接替其职。”樊千秋说著取出一道文书,交给王温舒。
“诺!”王温舒接过文书,果然回答道。
天很快便亮了,滎阳仓迎来了新的一日,这一日与过往的几日並无不同,虽然粮市仍凋,可亦没有发生其他歹事。
但是,到了的酉正时分,气氛为之一变。
在如血的残阳下,前几日出城剿匪平盗的那队郡国兵竟出现在了东城郭的官道上。
接著,“剿匪平盗大败,县尉闞悦殞命”的噩耗迅速传入滎阳城,然后飞快扩散。
许多惊慌的黔首停下活计,不约而同聚往县尉寺,想一探究竟,弄清事情的原委。
很快,他们便见到了灰头土脸的郡国兵,而且並没有看到那日威风凛凛的澈县尉。
更有眼尖之人看到了赵屯长马鞍旁边的一个包袱,隱隱有血浸出,似人头的轮廓。
此情此景,旁的事情已经不用再考证了:滎阳县的郡国兵大败了,县尉更是殞命!
围观的黔首们一鬨而散,將这可怕的消息散播到滎阳的每个角落,城中本就紧张的气氛为之一震,更加动盪了。
在黔首们不自觉的加工之下,间巷中出现了许多半真半假的谣言,这些谣言和真相相比,更能跳动黔首和豪猾的恐惧。
“城外双岔垄附近的山中有大股山贼立了旗號,起码有三四万人。”
“何止三四万人,听说是十万人,为首之人,乃楚霸王项羽后人,力大无穷!”
“县尉的尸首被贼盗抢了过去,当场剖腹,心肝被贼盗煎煮过,分而食之。”
“听说吃人心肝能长出一身蛮力,这伙山贼强人个个都喜食心肝,才有巨力!”
“贼盗为首之人乃一九尺高巨汉,嗜食豪猾官吏心肝,神力最大,能举起千斤巨石,与故怀王刘长一样,可徒手搏熊!”
“城外的几路贼盗正在山中会盟,十日之內,將发兵围攻滎阳城,抢夺官仓和私仓的存粮!”
其实,不少谣言是樊千秋示意散布的,目的是为了將滎阳这滩死水搅得更加浑浊混乱一些。
唯有混乱,他才有机会继续浑水摸鱼。
很快,樊千秋的目的便实现了,仅仅一日,不只是普通黔首震动,豪猾上户同样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