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有些晕头转向的闕悦亦抬起了头,他终於也看到了那绵延数里的火光,更听到了一阵阵渺远的喊杀之声。
这时候,一阵冷风忽然吹了过来,顺著眾人袍服的领子灌进去,让因为醉酒而有些燥热的悦骤感恶寒,脸色煞白。
“山贼和江盗截断粮道”的消息,难道不是东门望和五穀社编造出来的一个幌子吗?怎么来真的了?!
在寒风和恐惧的双重作用之下,闞悦混乱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接著渐渐清醒了过来,心中的恐惧慌张更甚。
看山上这动静,真有数千人啊,他这县尉竟然真的被盗贼团团围住了?
此时,双岔垄的村佬连滚带爬冲入了亭部,一头就拜在了闕悦的面前。
“使、使君!门外有大股贼寇出没,他们已將村子团团围住了!”村佬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所见所闻夸张几倍讲出来。
“村、村外有多贼人?”悦强装镇定地说道,但按剑的手却不停哆嗦。
“起、起码有三、三万!”村佬被嚇得失了智,不由自主夸大了一点点!
“三、三万?”闞悦脸白,不只是嚇的更是怕的,他整个人向后倒过去,幸亏武当等人將其扶住,才未后脑勺看地。
“既然是山贼江盗,左不过是求財,他们可有开价?”站在一边的赵屯长倒还算镇定,想问出一条活路。
“他们要、要一千斛粮!”村佬结巴道。
“那还等什么,快快筹粮,先让他们退去!”闕悦眼中闪过了生的希望,推开了眾人,拧慌张地吼道。
“使君!你乃滎阳县尉啊,是我等主心骨,应当披甲上阵,率我等御敌!”武当眼见生变,故意激他道。
“正是!使君万不可信贼盗之言啊,他们如此说话,只为赚开村门而已,而后仍会大肆屠!”蒋不平继续帮腔道,
“这些贼寇是何来头,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武当继续伴装焦急地大声问道“他们自报旗號北山侠盗,之前从未听过,他们还、还说——”村佬怯怯地看著刚刚站直了些的闕悦,却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作甚,县尉在此,山林宵小不敢胡作非为,你速说来便是!”缉盗蒋不正亦从旁催促道。
“为首的大盗说,今夜便是衝著闞县尉来的,他们要尝尝县尉的心肝,看是不是比旁人的心肝嫩些。”村佬哀道,
““.—”闞悦嘴唇哆嗦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未说出来,他的腿脚又一次软了,身体在眾人扶下,缩了缩。
“使君,你看看,这些岁人不只是求財啊,是要用你的项上人头来立威!”武当摆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摊手绝望道。
“列阵迎敌方为正论,若使君怯战之事传出去,不只县中黔首耻笑使君,县令亦会追究此事!”蒋不正再添油加醋。
“对、对!列阵迎敌!”悦推开了扶自己的眾人,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就拔出了腰间的剑,朝院中大喊“列阵”。
赵屯长和另外两个队率被悦一激,亦抽出腰间长剑,在院中来回奔走,想將院中的郡国兵叫醒。
可是,眾人痛饮了好几个时辰,此刻如何能醒得过来,除了十几个酒量好的兵卒能勉强站起,其余人“无动於衷”。
不是郡国兵的战力差,亦不是军纪还不如普通巡城卒,问题完全出在悦这领兵的县尉身上。
一方面是他掉以轻心,只把此次出兵剿匪当做了踏秋;另一方面是他想收买这郡国兵的人心,所以才纵容他们饮酒。
否则,绝不可能毫无还手之力。
同样醉的闞悦和屯长队率们摇摇晃晃地院中怒骂,可却没有任何作用,
这一屯郡国兵完全就没办法列阵、迎敌。
悦又累又昏,他退后了儿步,靠在正堂门前的柱子上,看看四周的火光,
听著远处村口的喊杀声,已然六神无主。
他此刻早已经把升任县令的事情拋诸脑后了,只想著立刻逃出眼前的绝境一路骑马退回城,钻入县尉寺再不出来。
剿不剿匪不重要,当不当县令不重要,叫不叫乾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先保命。
悦的失魂落魄自然被院中的武当和蒋不整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算了算时辰,知道时机来了,相视一笑,走了过去。
“使君,我等倒还有一条活路,请使君到堂中一议!”蒋不正压低声音附耳道。
“哦?快议!快议!”闕悦连忙走进了正堂,焦急地向二人询问这活路在何处。
“使君,我等知道有一条小道,可以绕过北面群山,直接逃出双岔垄这绝境!”武当小声说道。
“你先前为何不说?”闕悦面色稍改,似乎有疑心。
“那只是一条猎道,狭窄弯曲,隱於谷中,如今深秋草木枯萎,並无遮挡,
若大队人马前往,定会被发觉!”武当低声道。
“你是说——”悦亦是老狐狸,转眼就听懂这话里的深意了,不能让旁人知道这小道,一百郡国兵当留在此处为殿军。
“使君,时辰不等人啊,当早下决断,若让盗匪攻杀进这村门,便什么都晚了!”武当说完便用下巴指向院中的郡国兵。
“可是,失了这一百人,岂不是有战败之过,恐怕会被治罪啊—”悦此时倒是有心思琢磨这件事了。
“我等可说使君亲自只身去迁回贼盗的后路,若双岔垄不被破,则无战败之过;若双岔垄被破,郡国兵定无人生还——”
“届时,我与蒋缉盗为使君作证,使君亦无战败之过。”武安把所有“后路”都给悦盘得明明白白的。
“.—”闞悦的酒气还未彻底消退,他阴势地看著门外乱糟糟的郡国兵,更坚信此处是一片死地。不管如何,得先出去!
至於之后之事,只要想好办法,总能遮掩过去的,大不了还可钱赎刑!
丟官自然难免,但他拜了义父,在馆陶党的地位比以前更高了,他日东山再起,想来不是难事。
思前想后片刻,悦做了决定!
“本官便听你二人所言,与你二人迁回贼盗后路,尽力解开今夜之围!”
悦道貌岸然地说道。
“使君身先士卒,果然是滎阳第一勇土!”蒋不正不忘再次捧杀一句。
“你二人放宽心,今日此围能解,我便为你二人记功,保你二人高升!”
悦强撑著气势说道。
“多谢使君提点。”武当和蒋不正二人连忙摆出喜色,叉手行礼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