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黔首又开始对樊千秋这县令口出不敬之言了,对人群中的东门秀也指指点点起来,仿佛后者真的得了县令的好处。
黑铁塔看到眼前的此情此景,非常得意,他朝人群中使了一个眼色,几个同伙悄无声息地挤到人前,极不善地看著东门秀。
“你明明是滎阳人,却拿了县令的好处,处处替他人辩驳,当真是见利忘义之徒,定和那县令一样心狠手辣、无情无义!”黑铁塔继续础础逼人地激怒著东门秀。
“你、你——”东门秀虽然腹中有诗书,但是在閭巷私斗之事上却没有太多经验,此刻已经被对方故意歪曲的话给激怒了,满脸通红,不能言语。
“被人戳破了底细,便连话都说不出了吧,当真是个互人!非人哉1”黑铁塔一脸笑地骂道。
此刻,已经有不明所以的黔首被彻底说服煽动起来了,他们指指点点,朝著东门秀大骂了起来。
周围其他几个人群的黔首听到此处的动静,纷纷散开,便都围了过来,一时之间场面更加混乱。
“得给这爪牙一些教训看看!”不知何处出来了一个声音。
“对!让他吃些拳脚的苦头!”又一个声音高声附和起来。
“呵呵,那我便遂了民愿!”那铁塔便一声冷笑,猛地衝过去,一拳就將东门秀打倒在地上。
接著,此人的同伙立刻一拥而上,將倒在地上的东门秀围起来,一边叫骂一边凶狼地踢打著。
他们今日只为了把场面闹乱,根本不在乎打的是谁,所以更能下死手。
登时,东门秀惨叫连连,而在周围看热闹的黔首,跟著也骂得更凶了。
樊千秋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此刻就算他露面,也没有办法救出对方,搞不好自己也会遭害。
他先面色阴沉地盯著那些正在施暴的五穀社爪牙,接著又用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被煽动起来,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的黔首们。
胡搅蛮缠、为非作列的五穀社爪牙固然极可恶,但是这些摇摆不定的黔首亦有几分帮凶嫌疑。
东门秀刚才说得那么透彻了,难道在场的数百黔首中,就真的没一个人能分辨出其中的真相?
显然不是!
能看清真相的黔首大有人在!
但他们故意忽视了惩治贪官污吏给他们带来的长远好处,只看到了缺粮可能带来的眼前之忧。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谁贏,他们便会帮谁!
此刻,东门秀势单力薄,眼看著一定就会输,所以黔首们不会帮他。
同样,若是樊千秋输给了东门社和陈等人,这些黔首同样不会帮。
但是,樊千秋若是胜了,黔首便会为他所用,將五穀社砸得稀巴烂。
单个的黔首只能当鱼肉,但所有黔首聚起来,也有资格成为刀和组。
只是,这些刀姐如今还只是分散的乌合之眾!
当樊千秋沉默地看著东门秀被围殴的时候,身边的司马迁年轻气盛,倒沉不住气了,
他竟想要站出去,替东门秀出头。
幸好樊千秋眼疾手快,伸手拦住了司马迁,用严厉的眼神逼后者將出鞘的剑收起来。
“巡城卒来了。”樊千秋朝城门处看了看,那边已经听到巡城卒驱赶人群的声音了。
“诺”司马迁不甘心地將剑收了回去。司马迁没有配剑的习惯,还是樊千秋下令让每一个属官外出都必须配剑的。
“你我先出城,今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不能节外生枝,此人若是德才兼备的话,
自有泰一神庇护,会逢凶化吉的。”
“使君说得是。”司马迁也只是一时气急,此刻听到樊千秋的劝解,自然也就释然了,接著便把刚刚出鞘的剑收了回去。
“我等先去门外的粮市看看。”樊千秋小声地说道。
“诺!”司马迁答道。
很快,巡城卒就到了,他们挥舞枪矛开始强行驱散,比刚才要强硬许多,估计是城门司马看到事態严峻,才下了严令。
人群越发混乱,樊千秋確认黑铁塔等凶徒已经逃离,东门秀还能动弹后,便带司马迁挤出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城外去。
北门之內仍然非常混乱,但是樊千秋和司马迁二人一出北城门,立刻发现此处与平时截然不同。
平时,因为滎阳粮市的存在,北城门外总是最热闹的地方,不只是有贩粮买粮的客商穿梭,更有其他的小贩四处叫卖。
总之,每日聚集在城北护城河沿岸这块狭长地带的客商黔首,起码有数千人之多。
而且,官道上车马络绎不绝,护城河中舶鱸相接。
但是此刻,樊千秋和司马迁二人牵马站在北门前的滎阳桥上,向东西两方向望去,却不见丝毫繁华热闹的气氛。
成百上千或大或小、或正或歪的摊肆沿河岸豌地排布开去,每隔一段还会有码头和船坞。
草草看去,一切都与平日没有太多的差別,但若是仔细观察,却发现与城门內热闹混乱的景象简直是天壤之別。
官道上不见车辆,河道中没有船只,吆喝贩卖声不闻,唯有细犬的叫声从粮市的不同角落间或传了过来。
樊千秋默默走到了滎阳桥的石栏边,心情如这滎阳粮市一样,几乎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没想到,五穀社的號召力竟然真的这么强一一让整个滎阳粮市都空空如也了。
“使君—”司马迁走过来,似乎想要进言。
“先下桥入市看看。”樊千秋打断了他的话。
“诺!”司马迁看出了樊千秋面色不悦,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二人立刻下桥,步入了滎阳粮市的北市东翼,一路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