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樊千秋巧遇粮市跛脚丐,竟是个玩刀的老登!
步入粮市之后,樊千秋才发现此处並没有比先前巡过的乡市里市更有规划。
滎阳粮市的规模虽大,但仍是私设的私市,县寺並未在此设置管辖的衙署,市租亦通过五穀社以最粗放原始的方式代收。
不是歷任滎阳令不知其中藏著一大笔赋税,是思维定势和思维局限性使然。
一方面,大多数的官员都抱有“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私心。
毕竟,未收这份市租不会影响自己的升迁;反之,若是因为徵收市租闹出了民乱,那便极有可能丟官或者被惩治。
另一方面,大汉帝国此前一直奉行著“无为而治”的治国思想,也给了一些官员懒政的藉口,让其失去改变现状的动力。
当然,虽无府衙直接参与管理,但滎阳市的规模和油水实在太足太厚,所以五穀社多多少少仍在荣阳市上费了一些心思。
比如,铺了石板路,修了排水渠,建了低矮的木墙,派了打更的更夫等等。
所以滎阳粮市和其他那几处里市乡市比起来,仍规整了不少,行走在期间,与后世那些仿古的步行街倒是亦有几分相似。
在两丈多宽的官道旁边开著大大小小的粮肆,有的只有一丈宽;有的却开成两三层高的肆楼,楼后还有三进三出的院落。
平日到了这个时辰,这些粮肆全都已经开肆,但今时今日,却无一例外都无人看守,
或者是大门紧闭。
樊千秋和司马迁牵著马並肩走在石板甬道上,足足一里多,只是看到了三三两两迷惑的买粮客商罢了。
至於那些卖粮的行商、送粮的车马、背粮的苦力、运粮的粮船全不见踪影:缺少了这些主力,整个粮市仿佛被抽取了魂。
当樊千秋带司马迁要行到北市东翼尽头的之时,终於才把脚步停了下来:此处聚著一群写者,正在秽物堆翻找有用之物。
“北市东翼都已看了,別处的景象恐怕也都相同,也就不必费时再看了,得找些人探听消息。”樊千秋面色严峻地说道。
“刚才沿途看到市中只有前来买粮的黔首和客商,他们恐怕亦不知这粮市的內情。”
司马迁沿途亦观察得非常仔细。
“你我可以问一问他们。”樊千秋笑了笑,便朝不远处的那群弓者努了努嘴。
“他们?”司马迁毕竟出身官宦世家,对这些衣衫楼的弓者自然心存不屑。
“你切莫小看他们,这些弓者常年寄居在滎阳粮食中,恐怕一日都不曾离开,定然对市中之事熟稔。”樊千秋劝道。
“可是”司马迁仍然未转过弯来。
“你可莫要忘了,本官是滎阳令,他们是滎阳黔首,怎能对他们视而不见,爱民如子,他们亦是民。”樊千秋再道。
“使君说得在理,是下吏癲悖胡言了。”司马迁是聪慧之人,立刻明白了自己的不妥“本官刚才看到这市中还有饭肆开著,你立刻去买一些酒肉来。”樊千秋朝远处指道。
“诺!”司马迁答下,立刻向不远处的一家饭肆跑了过去。
不多时,司马迁便又跑了回来,不仅怀中抱著两个荷叶包,每边手肘上还掛著个竹筒,饼香、肉香和酒香飘散出来。
“使君,都买回来了。”司马迁咧嘴笑道,颇有一些得意。
“好,日后你定要到这乡野去採集史料的,莫说村野匹夫,就是这些奴隶和弓者,亦要结交。”樊千秋点头讚许道。
“使君说得是,下吏今日受益匪浅。”司马迁认真点头道。
“那我等先去,打探时莫要叫我使君了。”樊千秋说完后,不禁会心一笑,他此刻终於明白上位者为何喜欢微服了。
“诺!属下明白。”司马迁立刻回答道。
於是,樊千秋就带著抱满了酒食的司马迁,朝著那十几个弓者走了过去。
这些弓者自然也看到了樊千秋二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异常警惕地盯著他们。
这些乞者其实並不算是流民,他们仍然是在籍的编户齐民,只是已经彻底无地了。
按照大汉的成制,这些编户齐民仍然要交纳算赋,一人便要交二百四十钱,若是交不出来的话,都要捉去当刑徒的。
所以,只有逃籍,躲避这“算赋”,才算是流民。
这些弓者靠乞討,自然不可能凑足这二百四十钱,他们之所以未选择逃籍,是因为凡事都有例外。
人口数本身也是郡县上计重要指標,所以为了不让县中出现太多逃籍流民,县仓县库充盈的县会替这些弓者交算赋。
而作为交换条件,便是他们不逃籍。
滎阳县本就富庶,能补足的算赋自然也非常多,所以弓者的数量也就多了。
依託著滎阳粮市,这些弓人想翻身发家不容易,但想要食却是不难办到。
当然,作为黔首中的最底层,这些弓者平日里自然是备受欺压,所以见到樊千秋和司马迁朝自己走来,难免会警惕。
“诸位大兄大姊,我乃茂陵人,头次来滎阳县,人生地不熟,有事想请教,不知可否?”樊千秋非常郑重地行礼道。
“..—”这些个弓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並没有答话,但警惕心似乎平息了些,接著齐刷刷地將视线转向一个老者。
“老翁,我这外乡人遇到了棘手事,又举目无亲,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樊千秋猜这老者想来便是这“巧头”了吧。
“你想问何事?”老写头从秽物堆上缓步走下来,一边在破布般的航脏袍服上擦手,
一边上下打量著樊千秋。
“我乃茂陵粮商,这几日才抵达滎阳县,想问一问这粮市到底发生了何事。”樊千秋半真半假故作焦急道。
“粮商?”老乞人非常冷淡地反问一句,满是陈年黑泥老甲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浑浊的眼神也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