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千秋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戏謔而锐利的眼神立刻重新落回到了眼前这些气急败坏的属官身上。
“本官当然需要人来辅佐,但未必需要你们来辅佐,难不成离开你们这些屠户,本官就只能吃带毛的猪?”樊千秋郎笑道。
“..—”眾属官不明所以,对樊千秋说的这俏皮话,有些摸不著头脑。
“王温舒,长安城的客人已经到了,你到外面迎一迎。”樊千秋故意高声喊道,但已不用王温舒去迎了,桓门外已然热闹。
车凌凌,马瀟瀟,一支由二十多辆安车组成的车队有条不紊地停在了桓门外。接著,
便有人下车下马,一时间,人声鼎沸。
眾属官不明所以,纷纷慌乱地朝桓门处张望,內心则是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担忧恐惧,
他们忽然感觉到,自己似乎被理伏了。
这时候,一个守门的门卒急急地穿过眾属官,来到了樊千秋的面前,上报导:“使君,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滎阳县属官。”
“嗯,让他们进来吧。”樊千秋平静地说道,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眾属官。
何乐等人哪怕再愚钝,此刻也看出这端倪了:新县令沉得住气啊!竟然早就备好了辅佐自己的班底,今日便来取代他们的!
完了,他们成替身了!
想明白这个关口之后,眾属官顿时面如死灰,自己的官印组綬似乎保不住了!
没等眾人想明白要不要立刻下拜向县令请罪,保住自己的官位之时,十几个年龄不同、长相各异的精干之人便涌入了院中。
这些人感刚刚跋涉了一千多里,从穿著面向上看,自然是风尘僕僕,甚至可以说是几分狼狈。但是,他们的精神状態极佳。
十几人快步穿过前院,“气势汹汹”地挤开一眾属官,在樊千秋的面前站好。
“我等乃滎阳县属官,敬问樊使君安。”为首一个三十多岁,长相干练的中年男子极端正地行礼道。
“我等滎阳县新属官,敬问樊使君安。”其余人似乎已將其视为领头之人了,连忙跟著一同行礼道。
“快免礼,快免礼,尔等辛苦啦。”樊千秋极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用目光数了数,一共来了十五人,和他离开长安城时定下来的人数一模一样。
十多日之前,樊千秋在县寺接到任命的除书时,能用来筹备的时日不多,並没有充足的时间组建一支忠於自己的属官班底。
而且,他若是带著大队人马来滎阳上任,恐怕立刻就会遭到滎阳县所有官吏的猜忌,
不利於初期的辗转腾挪,还会有漏洞。
因此,他索性只带一个王温舒孤军而来,不仅可轻装前行,还能降低滎阳官场的戒心。
如今,县寺里聚集著五六十个县寺属官,但是他们其实还不是滎阳县所有的属官吏员,而在场的人也未必都是陈的爪牙。
还有七成以上的小官小吏没有从县仓或县库中巧取豪夺过,单从这一件事情来说,他们绝对是樊干秋必须尝试团结的对象。
此刻,从长安来的这些“属官”只有十五人,樊千秋只打算用他们换掉主簿、各曹曹和一些游徽。
至於诸曹史、乡蔷夫、亭长这些品秩更为低微的的“副职”或者微末小吏,樊千秋暂且不打算撤换,而且也不能尽数撤换。
只要有一个可靠的核心班底使用强力来监督和调度,亦可神补缺漏,而且不会引起这占了多数人的微末小吏的反抗和肘。
当樊千秋和新属官们见礼时,何乐这些本地的属官更慌了,他们眼色不善地打量著眼前这些外来户,像苍蝇般不停地议论。
樊千秋没有功夫管这些苍蝇,他的注意力同样放在了这些外来户上。
这些人確实是他从长安城千挑万选出来的,但是,他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名单罢了,
许多人他其实也是素未谋面。
至於动员和说服的过程,是他委託刘平协助万永社完成的:这是樊千秋离开长安时特意向自己拿大兄提的条件。
让他有些没有意外的是,他开出十五个人的名单,刘平竟然真的帮著万永社把十五个人全部都徵辟到了。
想来,是刘平请刘彻帮忙了吧?否则也不可能如此顺利。
於是,樊千秋对自己这大兄刘平的身份更多了几分好奇。
“上报使君,这是我等十五人的名录,呈请使君先过目。”为首的这个中年人从囊中掏出了一卷竹简,呈了上来。
“你是山阳郡的龚遂吗?”樊千秋接过竹简,笑著问道。
“回使君,鄙人是龚隧。”龚遂郑重地行礼,进退有度。
这龚遂现在的身份只是区区的一介太学生而已,虽然他在长安儒林当中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一些文名,只是不算显赫。
但是,樊千秋却知道此人將来不仅会成为一代经学大儒,更身藏治理郡县的才能,而且寿命还极长,活了將近百岁。
此外,此人对“主公”的忠诚度也毋庸置疑,是个忠臣。
在原来的歷史线上,龚遂会成为孝武皇帝之孙、汉废帝刘贺的左右近臣,不仅日日劝其向善,且与之亲赴长安登基。
在汉废帝被废之后,只有他与另一个近臣王式因为履行到了臣子的责任,而被霍光免於死刑,其忠勇刚毅可见一斑。
龚遂八十岁才被任命为渤海太守,任內平定战乱、鼓励农桑,颇有政绩,最后升为水衡都尉,相当於中鸯银航航掌。
樊千秋的身边很需要人才,但在史书上留名的那些人才要么“有主”了;要么地位已经不低,不会来当这小小属官。
所以,这个“文武双全”的龚遂,自然成了樊千秋想要招揽的头號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