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你们是猪!是狗!是阿其那!是赛斯黑!
若是拿后世官场作比的话,县令便属於是中管干部,与看似只差半档的县丞相比,其实有看云泥之別,是不同的两个品种。
樊千秋正是有了这份底气,才敢说出刚才这番狠话,才敢做出刚才这些个狼事儿。
再看那些被骂作禽兽的江平和眾属官,脸先是红了,然后又白了,一个个微张著嘴,
像被捞出水面的鱼一样,张张合合到了最后,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他们此刻终於是看明白了,新任樊县令不只是做事非常无赖,而且还熟读儒经:泼无赖不可怕,就怕无赖学圣人讲话。
“江县丞,本官看过帐单,你从县仓县库偷去的钱粮连本带利总共是十七万钱,你敢说这是符合礼义的钱?”樊千秋笑骂。
“读书人的事,怎、怎么能算偷呢,只能算借,那是借!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江平被逼问得满脸通红,胡言道。
“君子固穷的本意是君子安贫乐道!”樊千秋往前一步逼到江平面前道,“你偷了十七万民脂民膏,还敢说自己是君子?”
“我看你不是君子,不是小人,是『无礼无义,无君无父”的禽兽!是猪!是狗!是阿其那,是赛斯黑!”樊千秋骂得兴起,不免串词。
眾属官听不懂何为“阿其那”何为“赛斯黑”,只觉得听起来像北方蛮语,再看樊千秋的表情,亦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兴许是被威镊到了,眾属官不由自主地连退了好几步,纷纷抬头惊错地看著樊千秋,惧意比先前又多了好几分。
江平虽然只是一个区区的县丞,但他毕竟是个官,平日不管走到何处去,总会被高看几眼,从未像现在这样被指看鼻子骂!
他抬起了手哆嗦地指著樊千秋,想要驳斥几句话,但想了许久也未想出来,只觉气血翻涌,两眼发黑,摇摇欲坠站得不稳。
忽然间,他胸口处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绞痛,如同被尖锥猛扎了似的,眼前的黑暗中更是源源不断地冒出亮白的火光和金星。
“你、你———”江平举起另一只手在胸口上猛地抓挠了几下,连说了几个“你”,而后眼晴一翻白,便直挺挺栽倒在地上。
“江、江县丞!”一边的主簿何乐惊呼一声,连忙扑了过去,不停地呼喊看,功曹安生和其余几个曹缘也连忙过去围观。
“.—”樊千秋冷笑不止,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穫,看来是心肌梗塞犯了吧?自己气死自己,和他樊千秋可没什么关係啊!
“江县丞!江县丞!”眾人围得密不透风,对江平施救无益,只会加剧风险,樊千秋看得出来,却未提醒,只是冷眼旁观。
一眾属官徒劳地呼喊片刻,江平的脸色越来越白,鼻孔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微微翻白的眼晴一点点丧失生机,离死更近。
“江县丞!江县丞!”又是一声惊呼之后,围聚的眾属官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著樊千秋看,眼中的怒气已经能冒火了。
“樊使君!江县丞咽气了!都是你逼的啊!”何乐站起来指著樊千秋说道,“你要將滎阳县官场斩尽杀绝啊,我等辞官!”
“对!县令官威大!我等惹不起,但可以辞官抗爭!”户曹安生亦跳脚说道。
“让这人自己去巡县,让他自己去催粮,我等不辅佐这酷吏!”一游徽说道。
“对!辞官!我滎阳县官场仕林与樊千秋势不两立!”一个乡嗇夫振臂高呼道。
“对!与樊酷吏势不两立!抬棺请愿!弹劾酷吏!”不知何处传来一个粗声道。
一时之间,院中群情激奋,甚至还有人扯下內袍服的衣袖,绑在了额头上,似乎真要替死去的荀过成和江平戴孝。
整个县寺前院简直开了锅,吵闹声和叫骂声直衝上了云霄,把飞过头顶的雁行都冲乱了,慌张地向不同方向飞去。
王温舒紧张地按住了剑柄,护在樊千秋的面前,生怕这些属官衝撞樊千秋,那些巡城卒则手足无措,不知帮哪边。
“王温舒,去拿几个簸箕过来。”樊千秋非常平静地说道。
闹腾腾的眾属官虽然激动,但实际上也在观察樊千秋的一举一动,听到他发话了,纷纷看过来,以为后者服软了。
他们看著王温舒跑到薪房,將几个竹子编成的簸箕抬过来,摆在了江平的户体旁。
眾人看了看这几个大簸箕,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樊千秋,不明白对方又要做什么。
难不成这樊县令被嚇住了?要把这些大簸箕的竹拆散开,来上一个负荆请罪吗?
若是那样的话,他们倒也算贏下一城。
可是,眾属官的幻想只存在片刻而已,樊千秋立刻只用一句话將他们好不容易积赞起来的戾气吹得烟消云散了。
“尔等想辞官啊?本官也不拦著你们,人各有志,怎可强求?来,所有二百石的属官,组綬放在左筐,官印放在右筐—”
“本官即刻给你们写免书,绝不反悔!”樊千秋轻蔑地朝那两个寒酸的簸箕仰了仰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
“樊、樊使君,你此言未免太猖狂了,难不成你以为凭你一人便可治理好个滎阳?”何乐心中一惊,强撑怒气再次怒斥道。
“这就用不著尔等操心了,尔等只需要除下自己的綬印,別的事情与尔等没有丝毫关係。”樊千秋摇了摇头,不愿看对方。
“我等今日若就此离去了,明日县內恐怕便会群盗四起、刁民作乱,你以为单靠一个王温舒便可维持太平吗?”何乐再道。
“本官说啦,此事用不著尔等来操心了,尔等只需除下组綬,交还钱粮欠费,便可离去了。”樊干秋看了看头顶的太阳道。
“..—”直到这时,院中眾属官终於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四面对视,有些看不清眼下的情形,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
今日他们不是来逼迫新任县令低头的吗?怎么如今反而被逼著辞官了?辞官之事说一说便罢了,怎么可以真的辞官不做呢?
“怎么?尔等刚刚说出的话便都不认了?尔等是想要做食言而肥的小人吗?”樊千秋冷笑问道。
樊使君,你、你莫要欺人太甚!没有我等的辅佐,你寸步难行!”何乐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句话,鬢角已经开始滴汗了。
“.—”樊千秋还未说话,便越过人群看到吴储才的身影在对面的院门內晃了晃,而后其又垫看脚朝樊干秋这边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