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没有这黑帐,就算有这黑帐,下官也不能交,交了下官是个死,使君也是个死!”王敢口不择言道。
“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避!”樊千秋用孟子的话一口回绝王敢“.”王敢也曾读过儒经,听到这句名言,心底有愧,同时也有惧。
“死?本官倒怕,但本官不避!你再说最后一句,手里的黑帐木,交还是不交。”樊千秋亦有些亢奋逼道。
“使君不必多言,帐只有一本,粮食数目对得上,只是掺了新粮,你凭空污我,只要今日能出去,定上报郡府!”王敢道。
“污你?没证据?你还想出去?本官今日就能將此事办成铁案!”樊千秋说到此处之时,王温舒已把二十多个仓吏押来了。
樊千秋不再看还跪在地上的王氏兄弟,而是走到了这些仓吏面前,他们此刻挤在王氏兄弟的身边,面色同样非常惊恐难看。
“尔等都是仓吏,有守仓之责,本官今日没查到江盗,却查出有人监守自盗,且硕鼠就在尔等中,又或者尔等都是硕鼠!”
樊千秋在这二十多人面前走过,挨个指著其中几个人道:“是你?是你?是你?还是你?”被指到的人自然连连摇头否认。
“从十號仓到二十號仓,所存的该是三年以上的陈年粮食,但如今却是新粮,虽然还没查完,但本官已看穿了其中猫腻。”
樊千秋说完这句话特意绕到了王氏兄弟面前,王敢刚刚才摆出来的阴驁此刻又变成了惊慌:难道新县令还能看出其中曲折?
“有人贪墨了这十个仓的陈粮,造成了亏空,为应付交接,便从別处借今年的新粮补亏空,本官说对了吗?”樊千秋冷道。
连同王氏兄弟在內,所有仓吏都用极震的眼神地看向了樊千秋:这新任县令是怎么一眼就轻而易举地看穿了这套把戏的?
以往来的那些个县令,要么是只会读儒经的迁腐之辈,要么是同流合污的贪婪之徒,
要么是空有热血不知阴暗的才疏之辈。
可眼前这县令则不同,对儒经信手拈来,对半两钱视若粪土,对蝇营狗苟也熟门熟路.这是什么路数?
他们不禁从內心深处升起一阵恐惧:在今日这朗朗晴日之下,会不会有一场杀身大祸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樊千秋看著这些人的震,心中不禁冷笑,他当然能看穿这诡计和把戏:瞒得住今人,瞒不住后来人啊。
华夏前后繁衍几千年,许多的好事和坏事都是从秦汉开始的,然后又被后代人所继承,並且一直沿用看。
这贪墨搜刮的小使俩,在此时看起来也许非常地新奇和巧妙,但是,在后世已经被用滥了,换汤不换药。
哪怕是樊千秋所在的时代,官府若是因贪墨或滥用,而造成了窟窿,同样也会从民间借贷,先应付上官。
“十个仓便是二十万斛粮,其余仓楼恐怕也有缺口,本官今日一定会彻查,只要查出了贪官污吏,绝不会轻饶的“掌管这十个仓的诸仓吏,先给本官站出来。”樊千秋非常冷漠地说道。
先是一阵短暂的骚动,而后十个高矮胖瘦、身形不一的仓吏就瑟瑟地从人堆中站了出来。
“你们都说说看,是不是有人欺瞒本官,向粮商借粮填上了县仓的亏空?”樊千秋问道。
这十个官吏先是面面廝,然后又看了看一边的王氏兄弟,只是苦著脸,却没有人说话。
“好好好,你们是硬骨头,来啊,王温舒,將这十个人都给本官吊起来!”樊千秋冷道。
“诺!”王温舒立刻答下,也不管这十个仓吏如何求饶,二话不说,带著巡城卒就动手。
樊千秋这才站起身来,然后饶有趣味地看著王温舒惩治这十个绝对拿了不少好处的仓吏。
王温舒將他们押到了仓衙的门后前,先用粗的麻绳捆住他们的手腕,再將绳子甩过房梁,用力一拉,便掛了起来。
虽然此刻没有大风吹过来,但因为这十个人不停地挣扎惨叫,所以一个个都在空中不停地打转,像极了风乾的束修。
“走吧,尔等都隨本官到近处去看看。”樊千秋背著手,笑著走了过去,连同王氏兄弟在內,所有人慌忙跟了过去。
“本官亦知被吊起来的滋味不好受,所以何人先招供,本官先放何人下来。”站在仓衙后门几步之外的樊千秋说道。
“使、使君,我等只是微末的小吏,此事確实不知啊!”小吏甲哭喊闹道。
“是啊,使君,我等连这仓楼的钥匙可都没有啊,又如何能动得了手脚呢?”小吏乙牙咧嘴道。
“使、使君,饶命啊,此事当真与我等没有关係!”小吏丙亦不停地哭道。
“看来你们还未想好,王温舒,给他们加几分力!”樊千秋並没有再问话。
“诺!”王温舒答完之后,立刻命人从前院抬来三四十袋二十斤重的米糠。
“掛上去,每人就先掛三袋。”樊千秋摆摆手道,王温舒立刻就带人动手,惨叫之声登时就从院中传了出来。
原本单单只是一个人悬空掛著就已经痛苦难耐了,如今加上六十斤的重量,就更能让这些个仓吏惨叫连连了。
而站在几步之外的王氏兄弟或其他仓吏,看著眼前这十个哎哇乱叫的同僚,一时之间,便又开始汗如雨下了。
“本官再问一次,有没有人愿意招供的?”樊千秋冷冷地问道。
“使、使君,我等確实不知啊,求使君放过我等,日后定有福报!”小吏甲的额头上已经儘是豆大的汗珠了。
“使君啊,下吏的手支撑不住了,再如此吊著,恐怕日后要残废啊!”小吏乙脸唇皆白,看著已经要断气了。
“我等確实不知,使君把我等吊死,我等也说不出来啊。”小吏丙的手腕被麻绳勒得血跡斑斑,但仍然嘴硬。
不只是这三个人,其余被吊著的那些小吏也是纷纷哭诉,还不停地向泰一神赌咒发誓,似乎他们全都清清白白。
樊千秋似笑非笑,他可不会没那么容易被欺骗。这赌咒发誓的言语,那是半个字都不能信,谁信谁就掉坑里了。
后世的贪官污吏,被拘捕前,哪一个不是道貌岸然?被拘捕后,哪一个不是大喊冤枉,说自己亦是农民的儿子?
不让这些蛀虫见一见血,他们是不会乖乖说实话的。更不会把吞下去的民脂民膏吐出来!
正当樊千秋打算要给这些贪官污吏再上上压力之时,一边的王敢竟面色铁青地站了出来。